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侏罗纪献花史(6)【CP完结】

作者: 魏丛良 阅读记录

“嗯,已经不喜欢了。”

李皖把脸压在我的背上,问我:“我不懂,为什么对一个人的感觉,可以从喜欢到不喜欢。”

我没有回答,我希望他永远别明白,为什么喜欢可以成为不喜欢,至爱变成不爱。

就像我永远不想去明白,为什么李念章能改变那么多。

我给他买了部手机,是他自己挑的款式,滑盖的橘白相间,他爱不释手,一整天都趴在沙发里玩。

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我给他查分数,李皖紧张到不敢睁开眼,我放在键盘上的手微微出汗。

等待网页缓冲的时候,他突然站起来,“老师,先别查,我……我去喝口水。”

我拉着他,就在这时网页显现出来,我扫了一眼,笑了。

我说:“李皖,你录取了。”

他愣住了,转过身来,双手撑在桌上,脑袋都快凑到电脑里去了,他盯着页面看了好久,随后回头看我,我坐在椅子上,他朝我扑过来,扎在我怀里,哭了。

我安慰他,就像是安慰一只小猫路边的小狗短尾巴的兔子,他呜呜咽咽哭着,我顺着他的头发,心里悬在半空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我希望他以后的人生能够是一片顺利坦途,像是那片月季,在阳光下耀眼绽放。

第10章

他的成绩比那学校往年分数线都要高,我为他高兴。

成绩出来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李念章给我电话,说李皖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了。

去拿通知书的时候,李皖让我陪他一起。

自从上次和李念章发生争执后,他就没有再联系我,我陪他走到他家门口,没进去,我说:“我站在外面等你。”

“老师……”

他叫了一声,我轻拍他的肩膀,“进去吧,没事的。”

在我看来李念章终究是李皖的父亲,他就算是如何恐同,又能做出什么事来呢?

我让他进去,李皖也听我的话,进了屋。

我在门口等了片刻,没等到李皖,却听到“哐当”声响,插在口袋里的手一紧,我立刻推开了门。

客厅中间的玻璃茶几碎了,李皖躺在里头,鲜血流了一地。

我能够感觉自己呼吸停滞了几秒,身体发抖,我看向一旁的李念章,深吸一口气,冲过去把玻璃堆里的李皖小心翼翼捞起来,我朝李念章吼道:“你还在想什么?叫救护车。”

李念章一颤,他开始哭,说着,“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意的,这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反胃,不知是那股血腥气还是李念章的哭声。

我拿出手机叫救护车,把李皖平躺放在没有玻璃的地上,拿了毛巾压住他流血的地方,可他身上能看到的地方几乎都是伤口,沾满了血,触目惊心。

我去碰他的手,他的手指动了动,勾住我的小指,我一震,叫他的名字,李皖的脸上也都是血,我能看到的是他轻轻扯开的嘴角,他朝我虚弱的笑了笑。

我觉得我有些失措,有些事似乎不再受我控制,身体里的一些情绪,变得连我自己都难以看清。

李念章来抓我的手,我一把甩开,我等着救护车过来,我不停的和李皖说话,他咳嗽着,声音都是不利索的,断断续续地哭着,说他好疼。

救护车到的时候,李皖已经是半昏迷状态,抬到车里,我沉着脸上去,李念章也跟着,急救人员说,“只能上来一个人,哪个家属,快上来。”

我一顿,身边李念章上前,他说,“我是他爸爸。”

他与我对视,我呆了呆,就一分多种功夫,身边安静了下来。

明明是夏天,我却打了个冷颤。

第11章

我打了车去医院,到了之后,急急忙忙跑到急救室,那里的大门关着,我看到李念章缩在门口,我朝他走去。

站定在他面前,我伸出手,他瑟缩了一下,我一愣,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我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念章你究竟是怎么了?”

他抬头看着我,我看到他脸上的茫然,他对我说:“任游,我不是故意的。”

“你差点杀了李皖。”

我说完这句话,便收回手,走到另外一处。

两个小时后,李皖被推了出来,他身上包着纱布,脸上也有一小处划伤,医生告诉我们没有大碍,只是伤口不能碰水,要注意的事情有很多。

当天晚上在医院里住了一晚,李皖在后半夜醒来,迷迷糊糊地喊疼,我拉着他的手,他睁开眼,我说:“没事了,小皖。”

我安抚着他,过了片刻他又睡了过去,我松开他的手,转过身看到李念章怔怔看着我。

他见我回头,便说:“任游,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我跟在他身后,他一言不发,径直走出医院大门,外头摆着几个夜宵摊,他问老板要了几瓶酒和两个小菜,他说:“你先坐下。”

我从桌上抽了两张纸擦着木椅,李念章回头看他,我抿了抿嘴,“抱歉,下意识反应。”

他摇头,在我面前坐下,谁都没有说话,隔了片刻,酒菜上来,他先是喝酒,一杯两杯,我静看着他,而后便听他说:“我让李皖去那个戒断学校不是没有考虑过会怎么样,我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就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想让他过去。

任游,你知道吗?我也被送进去过。”

我呆了呆,我不敢确定,我急促地喊了一声,“念章。”

李念章低下头,我看到他的眼泪落在积着油垢的桌子上,他说,“我被电过,真的有用,任游我现在完全不喜欢男人了,甚至觉得恶心。

你看我还结婚了,生下了李皖,可他和我一样,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我没办法,只能把他送过去,送过去他就有救了。”

我静默许久,脑袋里很乱,喉咙干涩,我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缓缓抬起头,喝了酒脸上都红了,他应该是醉了,趁着酒意,他对我说了很多。

他告诉我,高中时他曾喜欢过我,他借班长的身份主动接近我,和我说话,让我参加他所在的兴趣小组,每周约我去图书馆学习,他还写了整整一本册子的情书,他说想在高考后给我。

可没想到母亲在帮他整理房间的时候看到了这个,儿子对于同性露骨的表白,瞬间勃然大怒,却隐忍到了高考结束,而后再不顾及,把他哄骗进了戒断学校。

他又说,那学校真的有用,他能纠正你的思想,我真的觉得自己有变好,真的。

他说了好多遍这句话,不像是说给我听的,倒像是在催眠自己。

我怔怔无言。

原来他也曾喜欢过我。

命运像是在恶作剧一般,让我和他生活在那个时代,又在那时相遇。

之后他开始不停的和我说同性恋这类病真的能被治好,这一回我没有反驳他。

我看着他,觉得这就像是一棵原本能够自由生长的树,却被人硬生生剥去树皮刮干净多余的树杆,包扎着鲜红的外壳,装点漂亮,却不知这棵树里头已经坏死枯萎了。

“念章……”

我喊着他,他恍惚看着我,他对我说:“任游,你别瞧不起我。”

我怎么可能会瞧不起他,我心里很难受。

我想到我的家庭,我也曾被父母这般对待过,在他们送我去戒断学校的车上,我拼死反抗,最后招致的事一场惨烈的车祸事故。

那时我在床上躺了半年,醒来后已经物是人非,父母在事故中离世。

可同我相比,我觉得李念章更可怜,他虽无病无痛,却被人硬生生的把思想阉割了,此后他再也不是完整的他,他也成了如他父母般的那一类人。

李念章说完那些话,便半趴在桌上,哭得像个孩子,他对我说:“任游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伤害李皖,他是我儿子啊。”

李皖哭时的样子和他很像,我愣了许久,突然明白过来,李皖就像是少年时的李念章,可区别在于,一个还能够向阳生长,一个却已经朝阴而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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