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侏罗纪献花史(9)【CP完结】

作者: 魏丛良 阅读记录

可还是不行,几月前他发现他的柜子被人翻开,他所有的衣服都被翻了出来,丢在地上的包括他偷偷买的那些裙子。

对于李皖穿裙子这件事我不觉得奇怪,他并不是性别认知障碍,他很清楚自己是个男人。

他只是喜欢,就像喜欢男人不被人认同。

他喜欢那些粉色的裙装喜欢柔软毛茸茸的玩具性格里的柔软,这些在一个男生的身上出现,同样会让人觉得反感。

可为什么要去反感,他什么都没做,没有干扰到旁人,这只是他那点卑微至极的爱好,他已经很小心翼翼了。

我抱着他,我听他述说着这大半年来的经历,他说,在那场争吵中他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喜欢男生这件事,而后他的室友便不再欺负他了,却是避他如蛇蝎。

他们议论他有艾滋有传染病,没人愿意和他接触,好像他站过的地方就是被污染了一样。

他对我说,“老师我好辛苦,我觉得喘不过气来,我好累。”

我不能够对李皖说不要去在乎别人说了什么,他不是我,他那么小,又那么脆弱。

这本该是被呵护被悉心照料的温室花朵,却生长在了蛮荒的侏罗纪时代。

我为这种无能为力而觉得难受,把他抱在怀中,我只能一遍遍说,“不要害怕,有我在。”

我看着他渐渐睡着,把他抱起,走进卧室轻轻放置在床上,为他盖上被子,而后离开房间。

走到客厅我给李念章拨去电话,他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对于我联系他他错愕。

我对他说起李皖的事,问他是否知道李皖已经休学,电话里静默了几秒,我听他说:“我不知道,他在你这里?”

“嗯,我刚才去机场接他。”

“抱歉,真的是打扰到你了。”

“没关系,我也很担心他。”我这么说着,顿了顿,犹豫试探道:“念章,你有没有考虑让李皖来美国?”

他不语,传来的呼吸沉沉,我便继续道:“可以来旧金山继续读书,至于学校我可以帮他写推荐信,李皖留在这边,我还能照顾他,而且……这里没人会歧视他,他是自由的。”

“自由?”李念章说:“什么是自由?自由自在的和男人谈恋爱?穿女孩才会穿的裙子?”

落下这句话,手机里便是一阵忙音,他挂了电话。

我长叹一口气,站起来去把玄关口的行李箱提到客厅里,放在角落,而后走进书房。

我心里烦躁,坐下后拿起一本书,看了几页又合上,最终还是忍不住,再一次拨通李念章的电话。

我对他说了很多,他默默听着,我告诉他我也是同性恋,我曾经很喜欢他,我也曾被父母送去过戒断学校,我也一度放弃过,可我逃出来了,从那个该死的世界里逃出来了。

为什么他们的不理解可以那么理所当然,为什么他们就是真理,他们的一个眼神一句鄙夷的话就能让我们像过街老鼠那样。

我说,“念章,我不想让李皖畏畏缩缩过这半生。”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我的话,我听到他哭了,细微压抑的哭声,我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念章,李皖让我来照顾吧。”

我静待许久,听着他的哽咽,又听他对我说,“好。”

之后我同李皖说出这个决定,他多少是不敢置信的,问了我好几遍真的吗?我也回答他了数遍是真的。

之后回国,我为他办理一系列手续,他跟在我身旁,脸上的笑是止不住的。

在临走前,我找到了李皖的同寝学生。

李皖有些害怕,他带我去教学楼,路上犹豫,“老师真的要去找他们吗?”

我说:“这是为了让他们好,让他们知道自己做的事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负担。”

那几个学生正在教室,还没上课,我走进教室,李皖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他们看到我也许误以为我是新来的老师,教室内稍微安静了些。

我站在黑板前,拿起粉笔,在灰青色的板面上写下一个字,手指轻叩,一眼扫视,我问:“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字吗?”

有的学生笑了,说:“老师这不就是个人字吗?”

我点头,又在“人”字旁加了两笔,“这呢?”

“从啊。”

他们在笑,我扯开嘴角,又加了两笔,我指着那个字,我说:“二人为从,三人成众,这个众就是你们,那个人就是李皖。”

他们渐渐止住笑,李皖从门口进来,教室里漫开细碎议论,我捻碎指尖粉笔灰,我说:“你们不能因为他只有一个人就欺负他。

没有人能因为这种理由去伤害一个人,你们没权利去乱翻他的衣服,把他的物品丢出寝室,造谣他的身体状况,为他添加一些莫须有的经历。

如果他出了事,你们就是凶手。”

一片寂静,我沉下脸,念出那几个名字,我说:“你们不小了,该为自己做下的事付出些代价。”

在来这之前,我已同学校方面交谈过,几个造谣生事的学生得到了处分,但我不想息事宁人,我得让他们知道,他们是多恶毒,用了多刻薄的话伤害了李皖。

从学校出来,李皖推着行李箱,我替他背着包。

我们并肩走着,李皖突然往前跑了几步,我慢慢站定,他跑了一小段路,隔着那段距离和我遥望。他朝我笑,很灿烂的笑,而后朝我跑来,撞进了我的怀里,抱着我。

我听他说:“老师,谢谢你。”

我抬起手,顺着他的发顶抚下,我说:“李皖,一切都会好起来了的,你会越来越好的。”

第16章

李皖在我这边住下,他的各科成绩都很优异,我为他写推荐信,几乎没有任何困难,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过度之后,他便被我所在的学校接收了。

他很高兴,是那种能够感染到我的快乐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笑,我也会很满足。

大半年后,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边的生活。

早晨我会带着他去晨跑,他有时候会赖床,磨磨蹭蹭的爬起来,套上一件卫衣跟在我身后,我们沿着河小跑,他偶尔会疯一下,像个小孩快速跑一段,而后累趴在地上。

我觉得他这样子也很有趣,躺在地上的时候像只打滚撒泼的小狗。

晨跑回来,我开始做早餐,早上吃的很简单,培根吐司三明治和一杯牛奶。

李皖喝了一嘴的奶沫,有我提醒,抽着纸巾胡乱擦脸。

我听他说,他在学校交到了朋友,还参加了诗歌朗诵社,他觉得很有趣,大家都很友善,他曾在一次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里说出了自己的性向,没人质疑鄙夷他,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正常的,甚至不觉得这个是秘密。

我能看到他一天天变耀眼变得更好,他像是向阳花,在太阳下灼灼生长。

来年的圣诞假期,我带他去英国,整整两周,布莱顿的草坪、白崖海岸线、老特拉福德球场、利物浦、罗马浴场、新月楼……走过一个个城市,我和他介绍那些景点故事,他安静地听着。

最后的时候,我在当地租了一辆车,开车驶过公路,周旁一片安静,道路两旁是由枯瘦的树干结成的木林,枝叶稀疏,天边的云越来越低。

我问他想听什么歌,他说:“truly madly deeply.”

车子穿过一片光,天似要跌下,我轻轻呼吸,看着树林外的草坪,又回头看他,傻孩子睡着了。

回到旧金山,年后,我开始咨询房产,打算换一栋房子。

我手头上已经有足够的的存款在这块地方买一栋别墅,我让李皖替我看看,他趴在沙发上翻看着那些房产资料,问:“老师,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大一些的吧。”

“还有别的要求吗?”

我反问他,“嗯,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慢吞吞坐起来,歪着脑袋想了想,对我说:“我要有花,有一大片的玻璃窗,还要有大浴缸和一个泳池,最好还有草坪,我想养只小狗,可以和狗狗在上面一起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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