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旧州(59)

作者: 莨苏 阅读记录

杨子归眉头一挑:“我猜,鬼王是来给我解惑的。”

赵惠闻言一愣,片刻后又笑起来:“我不是那小老头儿的人。我此番前来,是受了两人之托。一人让我帮你引路,一人让我保你平安。不过么,你这个理由我听着也甚好,你要是能猜出那两人是谁,无论何种疑惑,我给你解了也无妨。”

自那日他从心魔眼出来,就再也没见过屏翳,若说那两人是谁,其中一个一定有屏翳。

那么求赵惠引路者,就是屏翳了。

而心心念念,会保他平安的人,就是归墟了。

第89章第89章

他猜得不错,就是归墟和屏翳。

赵惠不慌不忙,拉着他往前走:“这里总归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既然猜对了,解惑何时都不晚,我们换个地方。”

解惑何时都不晚,但是他的选择,却性命攸关。

归墟自那日见过杨子归之后,就终日昏昏噩噩,他想去盛京找杨子归,但是,碍于“规则”,他不能去盛京军队掌管的地方。

他那日怒极,杀了那岛上的所有人,但是所谓“天道”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就认输。

那金冠人离开岛上的同时,大夏的军队和各个州县的军队开战了。

那些心里装着功名利禄、妄想改天换日的兵将,简直就像疯子一样不要命。而被围困的盛京军队却因为要守城处处被桎梏,光是士气就弱了对面三四成。

最可怕的是,盛京城内,他们誓死保护的达官贵族,叛国出降。这让城外浴血拼杀的帝国兵将情何以堪?

周适宜独自撑着整座将倾的大厦,他太累了。

可是身为蚩尤的他知道现在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他能做的只有撑住,多撑几天,就能有奇迹。

太难了。

他四面楚歌,岌岌可危。

原本护城的军队被迫南迁三百里,围着端坐军帐的皇帝,和站立军前的将军。

周适宜一脸疲惫,将士们的家、父母妻儿,都飘零在九州大陆上,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对大家忠君爱国之心的亵渎,他举起一碗酒,高举过头顶,声嘶力竭的呐喊:“不降!不降!不降!“

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剩下的几万人的呐喊,周适宜感觉到烈酒在身/体里的滚动,微低头掩饰眼里的泪水。

他知道,投降是什么后果,知道那个名为“天道“的金冠人是个什么玩意儿,知道只有坚持下去,才是唯一的出路,知道自己是为了更伟大的未来,知道自己是对的。

可是他的兵呢?

他们护卫王都,护卫名门贵族,却被他们狠狠地从背后插了一刀,他们冒着天下之大不违保护这个腐朽、只能给百姓伤害的国家,大部分有良知的人,都知道,他们所保卫的,是错的。

但是他们还是愿意跟着他。

周适宜心想:我要保护好他们,蚩尤,我要保护好他们。

为了未来。

可是现在的情况越来越不乐观。随着战争愈打愈烈,越来越多的人心口处的种子生根发芽,这给金冠人的养分是不可估量的。他又恢复了全盛时期,甚至更为强大。

他算着日子,到了无回山深处的小小庭院里。

见到了他预计要见到的场面。

金冠人带着隐晦的得意看着痛的缩在角落里的归墟:“你确实很强,但是你是我养的猛虎,我怎么可能没有给你准备的项圈呢?“

归墟那日无处可去,浑浑噩噩间到了他曾经囚/禁杨子归的小楼里,原本只是想歇息片刻,却被这里勾起了思绪。

起初他是想在这里建一个属于两人的家,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亲手打理的,做这些的时候,他正是最为艰难的时候,每一日的支撑就是做些小师父会喜欢的东西。这一楼的小东西都是他亲手做的,从选材到刷釉,每一步,都是他花费心思,一点一点做出来的。

那时他想着,如果大叔看到这些,会不会开心地笑起来?他从来没见过大叔放下心思,满心欢喜的大笑出声。他好像总是存着非常廖远的过往,以至于他喜悦时减了三分。但是他平素又一副江湖儿女坦坦荡荡的模样,把自己的所有都埋在那一副剑眉星目、如许深情的外表下。有时候又会想,其实大叔平时笑起来,就很好看了。他往日笑得时候,只是略微挑一挑嘴角,眼睛却会弯起来,看起来好像很开心,但是却羞于被别人发现他的开心,所以克制着嘴角的弧度,却不能掩饰眼里万千星河……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寄托了尚且懵懵懂懂的他对那人的满腔心意。

却没想到,这里先被派上了那样的用途。

归墟还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却只觉得全身的内息都乱了。他修的是“吞噬“,化他人内息为己用,正贴合他之前吞下的可以化万物的小红豆——赤桑子。是自惠给他的种子改造了他的身体,让他无比适合”吞噬“的功法,而后又被金冠人利用,让他融合了归墟之道。就像捏一个泥巴人,自惠给了金冠人泥土,金冠人又掺了水,才造出了如今的一个归墟。

可惜,泥土是坏的,水也不好,泥巴人歪歪斜斜,看起来逼真无比,却没有经过锻造的过程,只能维持几天的新鲜罢了。

这个事情,归墟是知道的。

但是他却没太在意,他是金冠人最好用的一条狗,只要他还有敌人,就不会放弃这条指哪打哪的狗。

可惜,主人越来越弱,倒被他反咬了一口。

却也因此失去了自己的保命符。

作为一条狗,可以不忠心,但是不能咬主人。

所以内息乱了的时候,他就有所准备。

死在这里,也挺好的。

在去无回山的路上,他曾传书赵惠,用他的一切换了对方一个承诺。

他想,如果小师父肯答应他,那么一切都不重要,他可以即刻跟着小师父,叛出己方阵营。如果小师父不想答应他,那么这些他都用不上了。等金冠人腾出手来,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他只是冲动,毕竟无论看起来多么成熟,他才只有十几岁,还是个小少年。

但是他不傻,他知道做这些的后果,并且一直为这个后果做准备。

而现在,是迎接这个后果的时候了。

归墟看着金冠人的影子,低低地笑了:“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动手吧。“

那金冠人看着他笑得诡异:“你以为我会让你死吗?我废了那么多的力气,才造就了这么一个完美的生命,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还有别的用处。“

虽然正在承受着仿佛每时每刻被撕裂的痛苦,归墟却面不改色:“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也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我知道结局是什么,我相信他。”

归墟面上说的笃定,心里却越发没底,他确实知道之后金冠人的计划,他以“归墟”为本体,以吞噬为能量来源,消化的魂灵太多,总能知道一些秘辛。

但是,结局,他却不知道。

或许说,在旱魃盗天书的那一刻起,九州的结局,就走向了一个未知数。

金冠人却笑得越来越猖狂:“不,你不了解他,你对他有多重要,你知道吗?”

“走吧,你的好师父在秦帝岭等我们呢。”说着他伸出手拎起角落中的归墟,一闪身不见了。

而极北,杨子归跟着赵惠走到了一个小亭子面前。这亭子好像是专门为两人所建,四面用不知什么材质的阵法包裹住,保留了亭子里面的热气,又不影响观赏极北的景色。透过亭中央的茶杯中升腾出的水汽看远处的茫茫雪山,别有趣味。

杨子归停在亭子前,抬眼望去,上书“青雅“二字,他不由好奇,问道:“这‘青雅’,可有讲究?”

赵惠眼神辽远,仿佛透过那清隽的两个字看到了茫茫的岁月长河。

“确实有讲究,我本名赵青雅,这座亭子,是别人送我的礼物。走吧,我们进去,我把你的惑拆开了揉碎了给你好好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