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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归(180)

作者: 总小悟 阅读记录

她想了许久,才转身又回到小径,朝着白从简住的地方走去。她的脚步不急不缓,神情却十分惨白。

明明只是来过一次,她却比谁都清楚,该怎么走到那个人的院子里。

白从简居住的院子并不算大,廊下摆着几盆兰花和茶花,每一盆看上去都含苞待放,楚楚动人。

屋内的光线,其实并不明亮,但是却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他像是在等谁似的,一直留着一盏烛火。

“叩……叩……”

她抬起手来敲了敲门,屋内很快便响起温和的男声,这声音里还有一丝沙哑:“进来。”

她轻轻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草药气息,闻着很舒服。而白从简依旧和往日一样,一头乌黑的发梳的十分整齐,用白玉冠固定住。或许是不用出门,他今日只是穿了一件霜色的直缀,系着一条浅色的腰带,腰间还戴着一枚羊脂玉玉佩。在他左手侧的小炕几上,还摆着麒麟香炉,里面燃着的不知是什么香料,让她本来浮躁的心,慢慢的平复下来。

他的手里,捧着一本不知哪里找来的竹简,在听到她推门的声音后,停下了动作抬起眼来看她,他的容貌在寥寥青烟后,显得有些模糊。

即使是如此的模糊,萧子鱼依旧可以看的出,这缕缕青烟后的,是个秀若芝兰的少年,俊雅的如同屋外温润的星光。

“你终于来了?”白从简声音温润,“我等你很久了。”

只是短短一句话,萧子鱼却听的有些不是滋味。

她翕了翕唇角,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想问他,她和他是不是有前世。

她想问他,他为何欺骗她?

她想问她……

她想问很多,但是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烛火光下,她露出的半截手腕上,依旧带着一串佛珠。

一点也不像是个女子,喜欢佩戴的东西。

“燕燕。”白从简将手里的竹简放下,依旧笑着,“过来。”

萧子鱼神情犹豫,不过却依旧听了白从简的话。

她走到白从简身边,那股药香更加的浓烈。

她这段日子炮制不了不少有毒性的药材,每一味对她的身子都有不小的伤害,而且她的指甲盖已经开始泛白出现了淡淡的青色。甚至,她莫名的会觉得,面颊里面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子,在一口一口的撕咬她的血肉。

她知道,若是自己长久的炮制药材,怕是不能再和现在一样出来见人了。

她会变的面目可憎。

白从简抬起手给萧子鱼倒了一杯茶水,“暖暖手。”

虽已快入夏日,但是夜里的微风,依旧冰冷如秋日。

萧子鱼接过茶杯,双手紧紧的捧着,半响后才说,“你知道我会来?”

“我不知道。”白从简难得给了她一个模糊的答案,“不过,我希望你来。”

萧子鱼皱眉,“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不多,只是几句话……我想问你……”

她舔了舔唇,娇小的唇因为她的动作,而多了一丝血色,宛若春日里盛开的梅。她想让自己镇定一些,“我和你,是不是认识?又或者说,我和你从前,是什么关系!”

她问的直接,而且眼里的疑惑也显而易见。

白从简愣了愣,莞尔一笑。

他本就生的儒雅,笑起来的时候,更似昙花一现,夺目又短暂。

“你问我这么多问题。”白从简说,“该从哪个回答起呢?”

萧子鱼沉默了许久,握着茶杯的手,也愈发用力。

“以前的记忆,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么?”白从简说,“其实我也很苦恼,我很希望你想起来,却又怕你想起来,非常的矛盾。”

他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无比的清晰。

对于萧子鱼,他像是没有任何隐瞒似的。

萧子鱼苦笑,“我从前不相信神佛,我认为这世上的一切,只能靠自己。我想,你应该也和我一样,认为神明太忙,没有空来保佑我们这些渺小的人。我不相信神佛,但是最诡异的事情却在我身上发生了。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东西……”

“我总是会想起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萧子鱼继续说,“我那时落水后,很慌,我以为我会出事,再也见不到亲人。结果我活下来了,而且还莫名其妙的学会了炮制药材,明明我只是会修治药材,但是却会给墨砚治腿,甚至知道,一些药方要如何改动。”

她单手握着茶杯,右手轻轻的抬起,放在了膝上,“我那会很怕,我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像是有两个人似的。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不要去畏惧那些突然到来的东西。”

那段日子,无比的煎熬。

她甚至连最喜欢的九节鞭都不敢再碰了,似乎上面有剧毒,她一碰就会身亡。

她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

她若是说出来,他们肯定会认为她是疯了,痴心妄想。

可是,实际上她就是会了,她就是预先知道了很多事情。

这是无法改变的。

那时,她孤单单一个人在姑苏,而母亲顾氏又不在她的身边,她身边能说话的人,只有初晴和断雨。

结果,断雨却是个弃主的。

她自问自己这些年来,待这两个小丫鬟不薄,虽然她的脾气不好,却从未无端端迁怒在她们身上。

可是断雨就是背叛她了,而且还很彻底。

“哦对,你应该不知道墨砚吧。”萧子鱼笑的有些可怜,“它是北越送我父亲的獒犬,我父亲送给我母亲,一直养在……”

白从简打断了她的话,“我都知道,你说的,我都清楚。”(未完待续。)

正文 213:让她想想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很多巧合其实都是人为。

萧子鱼在听了白从简的话后,一时心跳加速,一时又颓废至极。

她发怔了很久。

“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白从简十分有耐心,低声说,“那你想从哪里听起呢?”

他们有一个并不漫长,却又美好的一世。

此刻,白从简是高兴的。

两世为人,萧子鱼的性子都十分的固执,不喜欢将内心的事情讲给任何人,什么都喜欢自己扛着。甚至,还有些冥顽不灵。

她这点,像极了她的母亲顾氏。

现在,她对他坦白,说起了自己的疑惑,甚至还说起了前世。

其实在白从简的记忆里,前世的事情痛苦的已经十分缥缈了,而他记下来的,都是她和他之前最简单是生活。

听雨煮茶,烛下夜话。

她从前最喜欢的,便是在海棠树下挥着九节鞭。

冰冷的九节鞭,在她的手里灵活的像是活着的蛇。

每次,她停下来后,都会转身对着他笑。

似乎他每次抬头,都能看见不远处的她。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定格在那一刻。

他也曾问过自己,他并不是一个悲天怜人的性子,为何在萧玉竹和他提起那件事的,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他想护着这个人,一辈子,甚至更长的时间。

只是,他终究没有做好,让她从他的掌心里跌落,摔的粉碎。

萧子鱼有些疲惫的合上眼,放下手中的杯子,将额头埋进掌心了。

她已经不愿意去想,她和白从简之间的事情,像是理所当然似的,她对这个人无比的信任,甚至愿意将自己心里最深处的话,都一股脑的告诉他。似乎,除了他,谁都不可以……父母不可以,哥哥们不可以。

他们都不可以。

她能信任的,唯独他。

萧子鱼有些精疲力尽,过了许久后,她才开口说,“之前的记忆,对我来说很重要。可是现在……我不想听。”

她第一次胆怯。

在她追寻真相这么久后,第一次不想去面对,像是一只顽固的鸵鸟似的,把头藏在沙里,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