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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级余震(47)【CP完结+番外】

作者: 余几风 阅读记录

电影台词出自《这个杀手不太冷》,安安入睡前想到的那句话出自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第三十七章 兜里揣着糖

到了医院看急诊,霍长隽先安置好徐耘安再去缴费。等回来时,徐耘安迷迷糊糊地趴在走廊的长凳上睡得正酣,藏青色的长款羽绒服冒出半颗头发乱糟糟的脑袋,落拓的模样儿像极了在路边等哪个好心人捡回去的小狗。

霍长隽问值班的护士要了床位,轻手轻脚地把人抱上床盖好被子,安静地守在一旁看点滴瓶。徐耘安似乎在做什么噩梦,扎针的手不安分地乱动,霍长隽只好握住,时不时向前伏身用额头探一下徐耘安的体温,为他抚平皱成“川”字的眉间。

大半夜的医院很寂静,整个注射室就他们俩,电视放着形形色色的电视购物节目。霍长隽眼皮儿打架,没一会儿就睡过去。

一阵刺耳声音从门外传来,夜间急诊收入一名重度烧伤的病人,家属在急救室门外哭天抢地。霍长隽一个激灵醒来,发现点滴早就滴完,徐耘安的手血液回流得很厉害。

找护士拔针之后徐耘安还在睡,霍长隽没喊醒他,这会儿再怎么疲惫也撑着不睡。

他在长椅上瘫坐,后脑勺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目之所及是鼻塞严重,呼哧呼哧出气儿的徐耘安,脑海里回旋的是这人过往亮出的底牌。

爱情如同一场赌局,先爱的那个往往最早亮出底牌,而且很大概率全盘皆输,从来就是这么个理。

霍长隽以为自己早就将徐耘安看了个透底,没想他付出的心意和承受的委屈远远超过预料。他看了徐耘安在车上提到的那个本子——方才翻找大衣时从柜子里捣腾出来,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过去两年多内霍长隽在这段感情里犯下的“罪状”,控诉得合情合理,可又无一例外以徐耘安对他的辩护告终。

“罪状二十八,他又一次在众人面前甩开我的手,并且在方霓质问我们关系时没说半句话。我总觉得,我们在一起并非是相互喜欢,而只是我刚好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了而已,真希望他能坚定地选择我那么一回,我肯定不顾安危为他风里来雨里去。”

“罪状三十六,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失约,我在美术馆门口前等了他三小时。在终于打通电话那刻,我首先想到的居然不是指责,而是他安全就好。这真犯贱对吧,可我也乐意这样做,反正也没耽误到谁。”

……

怎么有人这么傻?忍受他因为别扭而冷漠的性子而犯下的错,对未来无望又邋遢脆弱的他说“你很好”,明明自己也迷惘得很却大言不惭说“我可以养你”。

他何德何能让徐耘安当他是块宝,并为此搭上整个青春乃至往后的人生,而他又能回报什么?

过往几段恋情,霍长隽也欠下了很多,但没有哪一次的内疚和心疼感比得上这一回。

霍长隽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不安。

天亮时,徐耘安还没醒,霍长隽一看到点了,就跟值班护士沟通好,让她先帮忙看着徐耘安,自己悄悄跑去外面买粥送去林冬怡的病房——她也在市一医院接受治疗。

林冬怡醒得很早,颤颤巍巍下床穿衣服,霍长隽迅速上前扶住,帮她穿好棉衣外套,戴上毛线帽,就像往常那样服侍她洗漱和吃早餐,待会儿十点得去做个化疗。

隔壁病床的是个患癌半年的赵姓中年妇女,说什么久病床前无孝子,倒是她生了个贴心的好儿子,每日端茶递水就没落下一样。

林冬怡眯眼笑着看向霍长隽,后者削了个红富士,切成一块块递到林冬怡面前。

“你是来找人的吗?”门口处传来护士的声音,现在正值医护巡房时间。

霍长隽看向声源处,徐耘安苍白着一张脸,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护士的问题,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后掏出手机打字给护士看。

“耘安。”霍长隽脱口而出喊了他的名字,徐耘安看向他像是看着一根救命稻草。

林冬怡好奇:“隽啊,你认识的?”

霍长隽没来得及回答,三两步走到门口处:“他是我朋友。”

准确来说,是男朋友。霍长隽想。

徐耘安跟着点头,又向霍长隽那边靠了几步,在手机上打字道:“师哥,我喉咙痛说不出话,醒了看见你不在,问了护士说你在这儿。”

“对不起,我这儿有事,没等你醒来,”霍长隽牵起他的手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你饿了吗,来吃点早餐。”

“这是我妈妈。”霍长隽介绍道,他话音未落,徐耘安就悄悄甩开了他的手。被甩掉的手滞在空中孤单得很,霍长隽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他们俩又不是见不得光。

护士给林冬怡测血压和量体温,徐耘安向她半鞠躬后正准备在手机上打字,霍长隽用手盖住他的动作,说:“妈,这是我的朋友徐耘安,耕耘的耘,安乐的安。他也病了,我带他来这边打点滴。现在他喉咙痛开不了嗓,所以说不了话。”

说罢把徐耘安按在张椅子上,端出刚才买的白粥和香菇青菜包,给他用湿纸巾擦拭双手。徐耘安局促无措,轻轻推开霍长隽的手,并且在他准备喂粥之前先一步抢到勺子。本来还病得昏沉如脚踏浮云的他现在浑身汗毛竖起,处于一级防备状态之中,最怕的就是林冬怡透过这些过度亲密的行为,猜出他们俩的关系。他自己怎样都不要紧,可是他得护好霍长隽。

被连续拒了好几次的霍长隽莫名烦躁起来,可瞧见了徐耘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唇白得跟纸似的,手背上还留有针口,就怎么都烦不下去。

十点一刻,林冬怡被推去做化疗,家属只能等在门外。霍长隽怎么都不肯坐下来,也不肯让徐耘安陪他站着。

林冬怡化疗排斥反应很大,霍长隽每次等在外面心如刀割却又无能为力,恨不得全部苦揽在他身上。

“我妈病了挺久的,情况越来越糟。你生日那天,她突然晕倒了,所以我没能守约陪你过完,对不起。”霍长隽突然想到徐耘安在本子上写的,不知道为什么想为自己辩解一下。

徐耘安心软得一塌糊涂,说好要放弃的心又一次被拉回来。他静静凝视霍长隽被走廊灯光模糊了的后背,读出了其中的萧索和孤寂,眼看四下无人,不由自主就拥上去,毛茸茸的脑袋往他颈脖蹭了蹭。

林冬怡病了快三年,霍长隽愣是没告诉身边的任何一个朋友,即使有二叔二婶帮忙分担,可终究得他独力扛着。人类的悲喜注定是不可相通的,他也就没必要去展露自己的悲喜,免得坏了气氛,而且受旁人的同情反而让他不舒服。可徐耘安几个无声的动作就这样轻易地化瓦解了这道高高筑起的防线,就好似在独自渡那无边苦海,突然来了这么一点甜,霍长隽眼睛陡然酸涩,可终究还是咬着牙把眼泪给逼回去,好歹在徐耘安面前保持一下高大形象。

徐耘安不懂怎么传达自己的心疼,抱了之后瞅到霍长隽脸上堆满了委屈和悲伤,似乎拥抱也没什么效果。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珍宝珠,之前霍长隽戒烟时常吃这个,他买了一堆放在每件衣服口袋里,等霍长隽需要了就能马上递过去。

他剥开糖纸,无声地做了个“啊”的口型。霍长隽不明所以跟着张嘴,一颗香橙味的珍宝珠就这样塞到他嘴里。

口腔洋溢着他最讨厌的甜腻,对上徐耘安微微翘起的嘴角,心想,什么嘛,这人怎么随身揣着糖,像个像孩子似的,还把他当成小孩子来哄……想是这样想,但他还是很听话地把糖给吃完了。

徐耘安在手机上敲字,然后抬起来给他看,上面写着:“不怕,我会陪你。”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会照顾好你。”

此刻徐耘安目光澄亮坚定,没有半点平日里的羞涩内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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