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渡(35)
端着托盘的老掌柜向身后头招呼人，即刻便出来两个着装一模一样的小厮，搀走了半生平。
凌霄怀里抱着丝毫没有动静的君禾，冷静地看着他。
“ 这当铺是你的？ ”
带着圆镜片的掌柜朝他弓腰，露出市侩的笑容。
“正是。 ”
“ 那半生平是否在你这里动了什么手脚，才伤害到我的人？ ” 凌霄的语气严厉起来。
老掌柜面色不改，回答正是。
“这世间，有买便有卖，物物交换，本就是天理。 ”
“ 那你且告诉我，我的人无故发疯，和半生平还有你这地方，到底有什么关系？ ”
闻言老掌柜笑着摇头。
“客官，典当行不透露买卖两家隐私，这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 ”
凌霄态度不变， “ 我就要这之间的隐私， 拿东西交换，应你买卖的规矩 。 ”
在听完他这话之后，老掌柜的态度立即转变了山路十八弯。
抬起一只手请凌霄上座， “ 客官请坐，我们细谈。 ”
迈脚坐到太师椅上，手臂垫在君禾的后颈，好让他躺在自己怀中能够舒服些。
描绘一眼怀中人的眉目，君禾已经闭上了眼睛。
“ 你要我身上的什么，尽管拿走， 不过我要先验货。 ”
老掌柜又微笑了笑， “ 我见客官一身侠肝义胆，初来乍到本当铺也未露惧色。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便不多与客官白话。
只望客官说话算话，本店想要的东西，客官可要言而有信。 ”
凌霄颔首， “ 讲吧。 ”
“想必客官与半公子是认识的，那么我也就省的多做介绍。 ”
他把托盘中的茶摆到凌霄手边。
“半竹笔庄的家主，向来没有长命的，本当铺做的并非一般器物交易，而是阴阳交换。 ”
凌霄不打断他，示意老掌柜继续。
“ 这阴阳二字，其中内涵囊括天地万物。
半生平公子不知从哪里得来了我这当铺的消息，为的，是给他自己、还有老家主续命，才与本当铺挂钩。
他们二位原本寿命已尽， 半公子想要逆天改命，便要逆转阴阳，这其中的道理…… ”
凌霄听他讲到关键的地方便停下来与自己对视，立即会了意。
“我说了，你想要什么，尽管拿去。 ”
刚说完，那老掌柜便“哎” 一声，从长袍袖内掏出长烟袋，又朝凌霄鞠一躬。
“客官，冒犯了。 ”
“ 你要什么？ ”
老掌柜放松的笑道：“ 要的是客官的一腔赤诚。 ”
凌霄并未露出疑惑之色，反而问他， “这东西要怎么拿？ ”
“ 客官您请坐就好，收这一类东西，不会产生痛觉或者留下什么后遗症，非常简单。 ”
凌霄见他举着那烟袋朝向自己的眉心，接着，周身便被一股陌生的力量围绕。
可不到片刻，老掌柜便好似被人推了一把，身子往后猛地踉跄。
迎上老掌柜震惊的目光，凌霄又听见他说。
“ 客官身上的赤诚未免太过强大， 您万事都要求黑白分明，这样会给自己徒增千万麻烦与打扰， 难道不会因此感到疲倦？ ”
“ 一心向正，习惯了。 ” 凌霄字正腔圆道。
说完，又盯着那长烟袋问， “ 半生平也是用你这东西，从别人的身上取了要交换的东西？ ”
老掌柜苦笑了笑， “罢了罢了，您的东西本当铺拿不走，我还是如实告诉客官吧。
那半公子用的不是我这老伙计。 ” 掌柜扬扬手里的东西。
“ 他用的，是自家造的笔。 ”
凌霄恍然大悟。
他在笔中养蛊？ ”
“ 可以如此讲。 ”
“接着呢？ ”
“ 半公子用笔中邪灵带走他想要的东西与本当铺交换，自然是再取走他想要的东西。
当然，被拿走某些东西的人，体内便会多出一样与他丢失之物相反的东西，这才是阴阳互补。 ”
攥紧拳头，拍的手边茶盏晃出水，凌霄震怒。
半生平在那送给他们的文房四宝中动了手脚，利用狼毫小楷吞噬了君禾的善良与懂事，在他身上便生出了自私与阴暗，真是阴狠毒辣。
横抱着君禾站起来，沉沉发声。
“我要拿回半生平从我的人身上偷走的东西，给我。 ”
第34章 小瞎子
黑旋风一路卷着逍遥飘进座山峰内的洞穴。
摔倒在洞穴内硬邦邦的石床上，逍遥一度认为自己要被摔死在这黑漆漆的大窟窿里。
呲牙咧嘴揉着肩膀站起来，仰着脑袋往上头光秃秃洞口看，身后忽然飞下来个黑影子。
他 “啊” 地转过身，吓得心颤。
面前，姑且可以称作为“人” 的不明妖魔鬼怪。
身量比逍遥高出一头，一身乌黑的长外袍，肩斜批了层黑布，裹住上半身堆在腰间。
脸上带了块遮住上半张脸的兽纹面具，这人与逍遥对视了两眼，幽深的眼眸看不见底，接着便转过身去。
长发全部拢着，垂在后颈，背影透着股冷漠疏离，逍遥直觉这人非常眼熟。
大着胆子开口， “ 你、 是你带我到这里来的… 你是什么人？你修要动我一根毫毛，不然、 不然、 不然天界可饶不了你！ ”
逍遥说到后面，都是扯着嗓子喊出声，尽量给自己涨气势。
背对着逍遥的黑面人又转过身来， 开口问他。
“ 你是谁？ ”
这个问题把逍遥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是你抓我来的，怎么还不知道本仙君是谁？
思考到这里，逍遥转念回忆， 刚才的声音……
一个令逍遥既恐惧又激动的想法直窜天灵盖，血脉翻涌，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侧腰间的伞提提醒着逍遥找回理智，可抑制不住沸腾的头脑又拼死拽着他回到过去……
两百年前，仗着天生邪力无穷的魔君九头蛟，肆意祸害六界，因着他体内的邪力由天地间万物阴暗力量汇聚而成六界之内竟无人与之抗衡。
最终还是天界大半老仙出发，率领六十万天兵天将，联合其他各路高人，损失大半，堪堪将那九头蛟封印在了无幻荒海，忍受炼狱之痛。
魔界一时群龙无首，逃的逃躲得躲，当时正赶上魔君之妻生产，魔后刚生下腹中胎儿，便吞了□□以死谢罪，独留下骨肉存活。
天界奉命四处剿除邪魔妖道，不过一月大小的魔君之子被人带上天界等候处置。
天母娘娘心软，不忍心无辜孩儿戴罪，又有观音菩萨等众仙家求情，这魔君的后代才被天帝留了性命，跟在太上老君膝下生活。
宅心仁厚的老君与他起名“逐因”，为的是给这新生命一个活下去的盼头。
待到将来这孩子长大，问起爹娘来路，也好让他明白正恶有分。
天上一日，地下三年，待到逐因能够站立行走，旁人才发现这新生命的不完整。
逐因是个小瞎子，他的右眼看不见。
老君炼丹炉中灵药无数， 却对逐因回天无力，只恐怕是天生戴罪， 那只瞎眼，怕是偿活付出的代价。
太上老君殿内的小瞎子是大魔头的贱种，长大了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天界所有的小仙童都这样说。
逐因就是另类的存在，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
老君看他自小身子弱，虽然出身魔界，但到底还是孩子，吃喝体己，十分照顾，但也做不到各个方面保护的好他。
被同龄打压习惯了，小瞎子自然也就明白了自己是个异类。
从不渴求自己有人亲近，只要那些人不要找他麻烦便好。
待到再大一些，逐因便到了与那些仙童一齐修学的年纪，自小养在南海灵山的小天孙也回到天界跟着入了学。
小天孙自小便被爱围绕着成长， 外公外婆是天帝天母，父母双亲是天神仙女，对他呵护入微，他对别人也就像一朵暖和和暖绵绵的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