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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莲(37)

作者: 古城涟漪 阅读记录

但傅月影依旧大笑不止。

无名一把捏住他的手腕,“你够了!”

“我没有!”傅月影甩开他的手,连退数步,望着他的目光里,第一次有了厌恶和恨意,“你要扇子,你跟我说啊,我给你!可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在我抱你的时候不推开我!为什么陷入绝境的时候要救我!为什么说要陪我一起死……”他突然放声大哭,泪水肆流,“无名,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看到他痛哭流涕的样子,无名忽然觉得胸口闷的要透不过气,那双杀人如麻的手,伸了出去,却不知该不该落下,犹疑了很久,到底还是收回手,低眸道了句:“对不起”。

傅月影觉得他的心好像被剜出来丢在了凛冽的寒风里,一点点凉透。他拿出凤羽扇,放在无名手中,“我觉得花惊吾说得对。或许沈香楼命该如此,我救不了他。这把扇子给你,无论你要用它来救谁,都跟我再没有半分关系。”

手中的扇子如烙铁般烫手,无名握也不是,不握也不是,只能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地叹口气。

一个时辰后,卢雪墨进来。无名还是他离开时的站姿,愣愣地,像根木桩。“他走了。”卢雪墨隐约已猜到两人之间的事情,劝道,“逝者已逝,你何不珍惜眼前人?苦苦追寻的,却未必是适合你的。”

无名苦笑一声,“你自杀之后,我被武林各门派围攻时服下七石膏。死,只是早晚的事。如此,又怎能耽误他?莲生于我有救命之恩,能在死前为他做一件事,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愿。”

原来如此。

原来他也不是那般冷血无情的人。“但这样,岂不是要伤透傅月影的心?”

“他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能遇到很多人,我……不能害了他。”无名的语气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涩,“这样恨我,也好。”

“这世间唯有感情,分不出是非对错。”卢雪墨拍拍他的肩膀,“你好自为之。”

无名道:“倒是你,为何明知道我别有目的,还留下我们?”

“祖父第一次跟我谈起琉璃血海时,便告诉我,转魂鼎不可能永远沉在下面,总有一天,会有人来寻它。你的到来,不过是将这一天提前而已……”卢雪墨负手道,“即便不是你来,也会是其他人来。这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

不可避免的事?莫不是又跟那些上神有关?但无名也懒得知道,他目前最为关心的是夏月生的婚期。“夏月生后日成亲?”

卢雪墨颔首,“对。但我劝你最好等我调查清夏莲生的踪迹之后再做决定。”

无名摇头,“这次是个千载难逢的时机,我不能错过。否则,便再无进入琉璃血海的可能。”

卢雪墨见他神色坚决,知道多说无益,也不再废话。

却听无名又道:“中了碎虚鞭的人,真的会魂飞魄散么?”

卢雪墨反问道:“你指的是沈香楼?”

“不错。”

“他的魂魄没有入冥界,想来已灰飞烟灭。即便用转魂鼎,也不一定能救得了。”见无名有疑问,卢雪墨又道,“神尊的转魂鼎怎么会救他想杀的人?你不会懂得双神对六界来说意味着什么,即便他们现在陷入沉睡,但六界的结界除了凡人,没有任何人能过得去。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是如何得知冥界入口,还有琉璃血海里藏着转魂鼎且这转魂鼎可以救人的?”

“曾有人跟我说过。”提起那个人,无名亦觉着很奇怪,他一介凡人,却懂得如此之多。

“有人?”卢雪墨蹙眉道,“在冥界的秘典里记载着双神曾于御阳缥缈殿一战,不仅神尊的元神,还有他座下上使也跟着一同落入凡间。你口中的有人,极有可能是上使墨炎。如此说来,离神尊觉醒,怕是不远了。”

无名没有告诉卢雪墨那个人最终想要的是凝神珠。

除了自己,他不相信任何人。

☆、第〇三一章 冥君大婚

葬星湖在冥界西方,周围生长着稀疏的紫琼花。这种花只生长在葬星湖,靠吸收湖底长眠灯的精魂来维持生命。它的枝干漆黑如墨,每株紫琼开花甚少,三四朵便是极限。鹅卵石般大小,呈紫色透明状,且散发着紫光,星星点点与湖底灯光相呼应,使人宛若置身仙境。

就在月生沉湖不久,冥界发生过一次叛乱,子弑父,弟杀兄,夜光便是那个时候成为了执掌冥界的君主。

但最初的那几年,他似乎有很多心事,或许是无法承受这种权利争夺中所付出的巨大代价。大多数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在葬星湖旁弹琴,一身紫衣,清冷落寞。

这里是整个冥界最明亮、静谧,也最美的地方。

琴声清幽,经久不散地萦绕着葬星湖,也萦绕在月生的耳边。即便他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还是能听到那琴声中隐隐含着悲切之意,时时感同身受,想起亲人,禁不住心如刀绞。

日复一日,那弹奏之人为何总是这般满怀心事?他是谁?又发生过什么?

渐渐的,月生对他生出一丝好奇之心,想探出水面,看看日日坐在湖边的人是何模样。

时无重至,逝者如斯。

琴声之中终于极少再有哀愁之意。不知为何,月生竟觉得松了一口气。那个人心里的伤痛大约已被时间抚平,他的琴声开始平和沉稳,或悠远高旷,或孤独苍凉……

月生以为他之后的日子将会一直这样在他的琴声中备受煎熬地度过,直到燃尽生命的最后一刻。

那晚,满月高悬。

皎洁的月光洒满整个葬星湖。一只细长却苍白的手伸进湖里,平静如银的湖面有了熠熠的波纹荡开。琉璃般发着微光的魂魄被那人握在了手中,月生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如燎原之火一般。

“你喜欢我的琴声?”那人将他置于手心,轻声问道,“这成千上万的长眠灯里,你倒是特别。”

温热的鼻息,像扑在耳边,颈间,甚至胸膛……月生的心跳的极快,若他没有变成这幅模样,此刻一定是面如火烧。冷静下来之后,他亦惊诧不已,这一整湖的魂魄,他如何能断定就是自己?

“知音难觅,既然你能听懂,那以后便在湖面上听罢。”那人言毕,将魂魄放入湖中,离去。

第二天,琴声再次响起。

他要上去!心念一动,月生发现他竟缓缓上升,直到——浮出湖面。

苍凉的琴声,若西风吹过万里沙海,带着刻骨的孤寂和萧瑟。月生的心犹如被一只利爪攥住,几乎透不过气来。为什么会那么难过?为什么看不到他的样子?为什么不能给他只字片语的安慰?

那一刻,他有些后悔为何要跳进这葬星湖。

一曲毕,那人携琴离去。

月生的心里生出一丝怅惘之意。他忘记了那日说过的话么?他忘了这湖面上还有一缕魂魄么?

两日后,那人又来了。

他再次将月生从湖中取出,“坐在我身旁吧,这样不是听得更清?”声音清冷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温柔,像是握在手中的玉。

月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突然就发现自己可以走,可以触摸了,虽然他依旧看不见也说不出。

“坐。”那人将手覆于弦琴上,忽然道,“会画画么?”

月生点点头。

手中一凉,笔与纸已放在他的手心。

“不如我来弹你来画。”

那人轻拨琴弦,曲音缓慢而柔和,若山间淙淙溪流。转而音域变得宽广,节奏明朗,轻快跳跃如飞流倾泻的瀑布。接着琴音开始壮阔、悠扬,音急且重,最后着在一连串气势磅礴的高音中戛然而止,整个曲子若行云流水,荡气回肠。

曲毕,搁笔。

“果然能闭目盲画。”那人拿起月生面前的宣纸,声音里带着几分愉悦,“百川入海,画的不错。是否我也应送你一幅,这般才算礼尚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