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血莲(70)

作者: 古城涟漪 阅读记录

纯阳没有回答。

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傅月影起身,倏然跪地,“无论当初帝尊为何将我带回御阳缥缈殿,我都万分感激这份恩情。”

“本尊将你带回缥缈殿,只想将来将你送于重月作伴,解他孤寂之苦,不曾想过利用你去对付他。那一战,本尊无路可走。”纯阳望着他,言辞间有愧疚之意,“这是天命……只希望你能看开一些。”

“事到如今,已没有什么是看不开的了。”哀莫大于心死,大约就是这样的。

“其实……这世间也不是没有人能救你。”纯阳开了个头,想想,觉得这话不说更好。

见他久久不再言语,傅月影凄然一笑,“帝尊想说的是重月么?”

“你与他有血脉之联,若有神契羁绊,当能躲过此劫。”

“他怎么会救我?他连记都不愿记起我。”傅月影摇摇头,他已心灰意冷,伤痕累累。死就死吧。重月绝不可能救他,他恨不得他下一刻便烟消云散才好!可是,心里明明有那么多的不甘心,抛弃之痛,剜心之苦,还有一笔笔血债……都真的要这样算了吗?

“冥界有转魂鼎,帝尊可借来一用,再与上使缔结神契。”

纯阳摇摇头,“若想签订神契,必须要用神血于被签订者左手掌心画出其前世属性,并将此图形印于神之左手。他已没有肉身……”

“帝尊若早些醒来,上使也不会死了。”傅月影低眸,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属性是何物?”

纯阳淡然一笑,“比如你,前世是一朵血莲。”

傅月影回之一笑,“我懂了。”

说话间,纯阳心头陡然一炸,险些跌倒,傅月影起身扶住他,惊道:“帝尊!”

纯阳脸色发青,明显是伤势复发,“本尊需打坐调息,你扶本尊去内室,勿叫人打扰。”

将纯阳扶进房,傅月影退了出来,守在外面,为他护法。

皎洁的月光从窗棂间照进来,映在水晶石的地板上,如满室的光波散开,傅月影头一次发现这仙界的月光竟如水一般清冽。他伸出手想将那月光捧在手中,却一无所获。他收回双手,放在胸口,低喃着:“月影,重月之影。我始终不过是他的影子罢了。义父……你早就知道,所以才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对么?”

朝霞映红天边。奇怪的是,昨夜的月竟不曾落下,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悬挂在苍蓝的夜幕下。日月同辉,这是他第一见到如此奇景。

游离的思绪被慌乱的脚步声惊回。

夜光闯进大殿。

傅月影从他眼里看到惊恐,“帝尊呢?”

傅月影站起来,揉了揉发麻的腿,“帝尊有伤,在闭关打坐,嘱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发生了什么事?”

“重月找到袭月剑了。”

找到袭月剑……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的神识要合二为一了?傅月影怔住,“这样,就再也没人是他的对手了。”

“你跟我来!”既然帝尊不能被惊扰,那他也只有拉傅月影去了。“你是月生的胞弟,本君本不应让你涉险,但如此危机关头,本君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你……要我去阻止他?”

夜光回头,泛着冷光的眼眸静静望着他,半晌,才吐了几个字,“这是你的使命。”

使命?是了,如今他活着除了对付重月,还有什么意义?

或许从一开始,他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掣肘重月,所以他才会这般恨他。

傅月影没有想到积雪山会那样冷。

雪虐风饕,寒气入骨。

他双脚刚刚落地,便已觉得浑身犹如被冰刀霜箭扎了个遍,每一寸骨头都在颤抖。放眼望去,这里除了无边无际的白色,再也寻不到第二种颜色。北风裹挟着漫天飞旋的清雪侵袭着这片大地。

傅月影几乎要被冻哭。

风雪中蹒跚行了很长一段路,他终于看到几个身影。

融怀穿了件玄衣,宽大的衣袖在风雪中如猎猎作响,与苍茫的白色有着强烈的对比,可傅月影最先看到的,依旧是一身雪袍的重月,明明咫尺之间,却离他如千里万里那般遥远。

重月只淡淡看了眼傅月影,便将视线再次转回去。

此刻他有比杀傅月影更为重要的事。

傅月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他在盯着前方陡峭的雪峰。

夜光低声解释道:“当第一缕日月之光照在那面山峰上时,隐藏的洞门会打开……袭月剑便在里面。”

“隐藏的洞门……”傅月影低声重复了一遍,便定定望着重月的侧脸,不在说话。

阳光穿过千万飞舞的雪花,洒在重月身上,将他圣洁如雪的衣袍镀上一层淡淡的暖黄色。他张开双手,仿佛迎接这洗礼。傅月影在他身上看到了初见时的无名,他犹记得那个夜晚,那夜清冷的月光。

“神尊,可要动手?”墨炎躬身问道,回头对流景使了个眼色。两人握紧手中的兵器,随时欲出手。

“不必。”重月挥手。“待本尊神识归一。”

融怀将仙暮剑放入傅月影手中,仿佛将整个六界的安危交于他手上,“你知道该如何做么?”

“知道。”傅月影的脸上平静的没有任何表情,连声音都有一丝僵硬。许久,他偏过头,再次开口,“夜光,麻烦照顾好我四哥。”

夜光点头,“无需你说,我自然会保护好他。”

傅月影已无所牵挂。今日,就让他将一切终结于此吧。

☆、第〇六一章 缔结神契

亘古不变的雪山冰峰在煌煌日光下闪着刺目的光芒。空中云层叠交,一轮明月悄然出现,微光淡如流水,万物却无法侵染其分毫。那个如明月一般的男子,在一明一淡的光束相交时,脸上有了欣慰的笑意。

这一刻,他等的足够久了。

飞雪如尘。

晶莹剔透的雪峰中渐渐显出一个圆形的结界,重月化作一道清光,消失在结界之中。待夜光等人反应过来,结界已没有了任何踪迹,随之消失的还有傅月影。地上只有两只深深的脚印,极快地被风雪抚平。

一切近乎眨眼之间,重月没有想到会有人跟来,而这个人竟还是受了重伤的傅月影。

雪峰中有一寒冰之洞,洞内冻冰铺地,晶莹倒挂,寒气迫人。

在纵横交错的冰凌之间,有一物发着忽明忽暗的银光,映衬的整个洞内亮如白日。傅月影知道那冰层下沉睡的便是袭月剑。

重月淡漠出手,将傅月影重重击出。洞壁的冰晶被傅月影撞碎,如零珠碎玉一般哗啦滚落在冰地上。傅月影吐出一口鲜血,将一地碎玉染成殷红色。

重月道:“你以为就凭你便能阻止本尊?”

傅月影艰难起身,却数次滑倒在冻冰之上。他用尽力气站了起来,重月冷淡一笑,出手击裂冰层,裂缝逐渐扩大,蜿蜒至傅月影的脚边。

他再次重重摔倒,口吐鲜血。

重月讥笑一声,“废物!”旋即双掌微动,袭月剑破冰而出,重回他手中。

数万年的不见天日,被冰雪所困,竟让它冰冷入骨,以至于重月拔剑时,傅月影被剑中寒气所伤,摇摇欲坠,几欲跌倒。

“你跟着本尊进来,该不会是想亲眼看着本尊归位吧?”银色的剑刃映着他寒月一般的眼眸。傅月影咬了牙,缓缓拔出仙暮剑,指向重月。他用仅剩的右眼望着眼前白衣胜雪的神。

“你想杀我?”重月的身形越来越亮,宛若皓月之辉,光芒盈满整个雪洞。他的唇边挂着一丝讥笑,笑眼前之人的不自量力。

月光照在傅月影清瘦的脸上,有股说不出的悲戚之感。

他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一片灰暗之色,声音冷的犹如此时的雪洞,“我本是血海中的一株白莲,是这世间最纯粹的东西,为何你要将你的邪恶之血滴入莲心,玷污我!因为你是神就可以恣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