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你的距离(16)
那一刻莫云飞终于知道什么是撕心裂肺的痛了，那种痛撕裂着她，吞噬着她，将她彻底湮没在无边无际的绝望里。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路上的行人惊诧的盯着她窃窃私语，她却只是不管不顾的放声痛哭。在这个倍感陌生的城市，她再也无力伪装自己，也再也不用伪装自己，那么就让自己放肆的哭一次吧，为自己，也为自己逝去的美丽的爱情。
第13章 拒绝的话说一次就够了
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了，莫妈妈一脸惊慌走了进来，后面紧跟着左青青。
莫妈妈颤抖着一把抓住丈夫的手，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莫爸爸恬静的望着妻子，眼神中的深情和不舍让人不忍注目。
“老伴儿。”他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别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如果我走了，记得……”他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莫妈妈哭得泣不成声，莫云飞也哭得成了泪人，病房里的人忍不住都掉下了眼泪。
“把我……送回老家。我……想……回家……”莫爸爸死死抓着妻子和女儿的手，眸子里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倔强。
“我答应你，全都答应你……你别说话，医生不让你多说话……”莫妈妈忙不迭的给丈夫擦着眼泪，安慰着他。
那天夜里，莫云飞跟妈妈都陪在病房里。让莫云飞感到意外的是，邵云迪并没有回住宿的宾馆。凌晨一点钟，莫云飞上厕所时，发现他正蜷缩在走廊的连椅上闭目休息。冬天的夜里气温很低，即使医院的走廊上装有暖气也依然能感受到森森的寒意。莫云飞走过去推了推他：“喂！邵云迪！”
他受惊似的一咕噜坐了起来：“什么事？什么事”？
“没事没事。”莫云飞连连摆手。“你怎么不回去睡？别感冒了。”
邵云迪长舒了一口气，他揉了揉眼睛。“我怕万一发生什么事，就你和阿姨两个人怎么行？没关系，不用管我，你快回去，外面冷。有什么事你叫我就行。”
莫云飞的眼睛瞬间湿润了。这些年除了青青，从没有人像他这样帮过她，很多时候，她都是自己咬紧牙关，独自承受。
短短一天多的时间里，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温暖和感动是无法用语言表述的，他就像一阵和煦的春风吹拂过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抚慰着她，温暖着她，就像白天他带给她的那个坚实宽厚的怀抱，让她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久违的踏实与依靠。
自从得知爸爸的病情，她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生活的重担一夜间压在了她单薄稚嫩的肩膀上，沉甸甸的，常常让她感到力不从心，喘不过气来。许许多多的时候，当她独自奔波在为爸爸求医问药的路上；独自一人伫立在陌生的城市当中，默默注视着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潮，她总会从内心深处弥散出一种无法排遣的孤独与悲哀……
有太多太多时候，她曾虔诚的渴望过能有这样一个人能临空出现，像身穿盔甲、骑着白马的勇士降临到她的身边，伤心时给她安慰；疲惫时给她依靠；绝望时给她力量，让她在黯淡无望的生活中可以看到一丝微弱的曙光。
而现在这个人似乎就在眼前，他向她伸出双臂，绽放充满魅惑的笑容，而她，竟然无力抵挡这种致命的诱惑……
有他在的感觉真好，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真好，只可惜他却不是那个对的人。通向他的距离太曲折太遥远，她根本就要不起。
她坐到他的旁边：“其实你不必这样，天挺冷的，回去休息吧。”
邵云迪低着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说话你听见了吗？”莫云飞用胳膊捅捅他。“回去吧。昨天一夜没睡，瞧你的脸都成什么色儿了？”
“你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扭头望着她，她憔悴的像张白纸，让他的心隐隐作痛。“一个女孩子，邋邋遢遢的，一点也不注意形象，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莫云飞苦笑一下：“我是没有办法，你又何苦呢？说是来度假，却来干这苦差事，你家里人知道了该心疼了。”
也许是楼道里灯光的缘故，莫云飞觉得邵云迪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咬着嘴唇，似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愿意。”
莫云飞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她终于艰难的开口道：“邵云迪，明天你就回家吧，这里的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他又低下了头，半天没有接话。
她又解释道：“我是为你好，你有工作，有你自己的生活……再说江源这个小地方也确实没有什么好玩儿的。”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让你这么迫不及待一次一次的想赶我走。”他突然说道。
“不是……”她怎么会讨厌他？她感激他还来不及，可是她要怎么跟他解释？
他打断她的话。“拒绝的话说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听。”
她不知所措的闭了嘴。她知道他生气了，他从小在优越的环境中长大，人生的路一帆风顺，怎么可能理解她现在的处境？他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吃不到自己爱吃的糖就哇哇大哭，其实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记，因为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太多了，他早已将那颗糖抛到了九霄云外。
“邵云迪，我们是朋友，而且我希望咱们两个可以永远做朋友。有些话你即使不想听我也要跟你说明白。当年我跟卫杰之所以分手，就是因为我爸爸病了，你是医生，应该知道得了这种病意味着什么。我妈妈身体也不太好，她有很严重的高血压，还曾经因此晕倒过两次。我必须回到这里照顾爸爸妈妈，因为这里是我的家，可是我又不愿意拖累卫杰，所以我们两个分手了。”她顿了顿，因为眼泪早已模糊了双眼，她不得不将头转向他看不到的这一边。走廊那头的吊灯好像闪了一下，像是有人在冲她眨着眼睛。她抬手擦了一把眼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所以咱们两个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你那么优秀，有大把的好女孩可以选择，为什么就这么死脑筋，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因为我喜欢你，我只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他侧过身看着她，目光平静却坚定。”你喜欢的是过去的莫云飞，可我已经变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你喜欢我吗？”他话锋一转，显然不愿意再跟她讨论原来的问题。
她愣住了，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回答我，你喜欢我吗？”他目光灼灼的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那里隐藏着他想要的答案。
她被他盯得心慌意乱，脸颊发烫，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眼中的炽热渐渐消失，他慢慢垂下头，将脸深深埋进掌心。
“他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他突然说。
“什么？”她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愣。
“他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孩子。”他继续说。
她突然明白了他说的是谁，她说：“我知道。”
他惊讶的抬起头望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他结婚前刘毅给我寄了结婚请柬。”莫云飞面色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淡淡的笑容。
“这个刘毅……真是唯恐天下不乱。”邵云迪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他也不过是气不过，想恶心恶心我罢了。依着咱们那时候的关系，他没跑过来骂我一顿就算是网开一面了。毕竟是我负了卫杰，人家帮着朋友甩甩脸子出出气是理所当然的。我倒是挺佩服刘毅，这种时候能陪在好朋友的身边，为他出头打抱不平，卫杰也算交对了朋友。”
邵云迪默默注视着她，好久没有说话。这样的莫云飞对于他来说无疑是陌生的，表面的平静和无所谓下其实隐藏着深深的无奈和失落。他想起了她在学校时的模样，活泼、天真、整天无忧无虑的，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少女的活力与激情 。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身上再也找不到昔日容光焕发的影子，只剩下让人感伤的憔悴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