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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合辑(39)+番外

作者: 欺留客 阅读记录

第41章 第 13 章

周念言一直想找到齐散小时候的村子。他记下了那个古怪的发音,托他二哥打听了好些地方的方言,终于有一个省份对上了号,却只能打听到省份,再无进展。那个偏僻遥远的乡村是否还在,不得而知。

撕开包装的冰淇淋甜筒“啪”地一下掉到了地上。

周念言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齐散。要是告诉他,齐散也仅能知道一个省份,平白五谷多添一份牵挂。要是不告诉,他努力了几个月当事人却毫不知情,他想想自己只能把事情憋在心里的样就十分吃亏。

最终那个无私奉献的小天使跑去跟嚷嚷着要邀功的小恶魔愉快地同流合污。他揪着齐散的耳朵装作漫不经心地告诉他:“你老家的省份找到了。”

齐散还以为自己在幻听:“什么?”

“你老家,省份,就是你小时候住的那个村子的省份找到了。不过你别太高兴啊,就找到了省份而已。”

周念言面上不以为意,内心不断大声喊着:“快夸我快夸我快夸我!”

然而齐散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凑上前对着他的下唇一啄:“我知道了,谢谢,先去吃饭吧。”

周念言气的肝肺都在疼:这算什么,他努力了几个月就这么亲一下就过去了?

周念言越想越不舒服,胸腔里哽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吃饭时不是汤撒地上了就是菜汁溅到衣服上了,洗澡时还打翻了沐浴露把牙刷丢进马桶里让齐散跑出去买。周年你看着齐散又是洗衣服又是拖地忙得不可开交,火气终于消去大半。

结果齐散大半夜不睡觉又爬起来开灯,周念言认定齐散皮痒欠收拾刚想跳起来把他打一顿,在眼睛睁开一条缝之后又瞬间觉得不对劲,连忙嘟囔一声继续装睡。

周念言感觉到齐散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后又关了灯,却没有睡下来,而是掀开被子走下床,又回过身来帮周念言把被角掖好。

周念言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齐散的一举一动,直到齐散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他才敢从被窝里钻出来。他明明没有装睡的必要,却莫名觉得不妥。周念言以为齐散只是去趟厕所,于是打个呵欠又想钻进被子里继续睡。掀开被子那一刻,周念言的手背蹭到了齐散的枕头上。

湿的。

周念言触电般收回了手,内心涌出窥探他人的负罪感与些许奇异的对好奇心的满足。

门外又传来了齐散的动静,周念言连忙躺下闭眼,再次装睡。他的呼吸已经有了少许紊乱,齐散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发现他拙略的把戏。

齐散蹑手蹑脚地钻进被窝,然后又慢慢贴近周念言,对着他的唇瓣轻轻吻了下去。

周念言知道齐散洗了脸。他的嘴唇还是冰凉的,沾着浅浅的一片水,印在了周念言的唇上。

周念言还停留在那个清水味道的亲吻里,耳边就飘过了一句宛若叹息的道谢。他忽然睁开了眼,两人视线一对,都有些错愕。

周念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只是觉得,有两只在黎明前仍未找到栖身之处的萤火虫,闪烁着它们即将消逝的黯淡的荧光,振动着脆弱的翅膀,停在了齐散的瞳孔上。

像孩提时的夏日,他抬头遥望缓缓流转的耀星那一刻的静谧与心安。

“谢谢。”他也说。

时光在他们耳边飞逝而过。

(完)

懦弱

第42章 第 1 章

流城今年的冬天和往年一样阴冷。不仅冷,而且疼。拳头呼过耳边带来的风声,像数百根针刺穿了他的耳膜。他畏畏缩缩地把眼睛撑开了一条缝,一个拳头正对着他的脸砸来。他被打得身子一偏,牙齿像被反复打开的沉重木门,在充满血腥味的口腔中咯咯作响。几个少年对着他的腹部踹了一脚,啐口唾沫说了几句侮辱人的话,王八杂种婊/子养的,然后一齐哄笑起来。陈桥捂着肚子,像狗一样缩在原地。几个少年嬉闹着走远,陈桥望着他们的背影,内心滋生出种种缠绕交错的阴暗情绪,愤怒、不甘、恐惧、以及压抑在心底的一丁点扭曲的羡慕。

几乎在每个班上都曾有过这么一个男生,比同龄人矮了大半个头的身高,发育不良的骨架撑起宽大肮脏的校服,校服里面空出的大半空间被用以替别人藏起手机,啤酒和香烟。当他站在灼烧着的太阳下顶着别人的罪名被当众批评时,他会看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男生带着轻蔑的眼神及嘲弄的笑容扫视着他,女生偏过头和身边的同伴说着小话,老师不耐烦地皱着眉巴望着讲话早点结束,和充斥着整个群体的,漠不关心的神色。

陈桥自小就是个可以被肆意嘲弄的对象。父母在和各自的外遇偷情时在同一家宾馆撞见对方的事,足支撑起半个小县城饭后的笑声。那天早上,父母办完离婚手续,送他去上学。他一抽一嗒地坐在位置上哭,觉得非常伤心。一个小男孩无缘无故跑过来推倒了他的桌子,也许是不太想理人,他默默地把桌子扶了起来,没说一句话。他的这次礼节性地让步,成为他噩梦的开始。

今天,他只因撞歪了别人堆在课桌上的书本,就被堵在巷子里痛打了一顿。

刚开始出现这种情况时,他试图寻找庇护。父母不管他,他就去向老师求救,老师严肃地答应他要彻查到底,把他提到的男生都叫出去审问了一遍,男生们一致否认,然后又将陈桥揍了一顿。第二次,陈桥带着腿上的淤青去老师,老师刚要张口,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老师接了电话,一件同学聚会的事聊了一个多小时,聊到陈桥不得不失落地回了家。第三次,陈桥趁着问完问题的空隙,再提起了这件事,老师带着不耐烦的神色,劈头盖脸就是几句:“你不去惹他们,他们怎么会来惹你?一个巴掌拍不响,有时候出了问题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陈桥顿时懵了,难道打人还有理了吗?从此,他在别人面前,从一个笑话,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也曾想过反抗,想了不止一次:偷偷在书包里藏块砖头,对着那些人的脑门儿一砖拍过去,就什么也没有了。但这件事也仅限于幻想,他怕他们人多势众,怕打伤了人不仅要赔偿一大笔费用,还有可能进到牢子里溜一圈,怕这么卑躬屈膝地活着,更怕不明不白地死去。

弱者总是不敢轻易改变现状的,即使现在的状况已经糟成了一坨狗屎,他们也还是怕,改变了之后会将现状变成一坨被人踩烂了的狗屎。

那就这么活着吧。陈桥擦了擦嘴角边的血,黏糊糊的鲜血沾在了他的手指上。他把手往裤子上蹭了蹭,站了起来。穷鬼、懦夫、婊/子养的,即使是被骂成这样的人,也懂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没舍得坐公交,陈桥花了大半个小时,走到一栋两层高的旧楼下。父母早就都各自组成了家庭,扔下他一个人住在这栋旧楼里,只给点钱,不问学习,不管死活。

他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掏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钥匙。他今天穿的这件裤子口袋很深,钥匙不太可能走着走着就掉了。八成是被打的时候掉的。陈桥没有备用钥匙,只得认命折回去找。

一来一回花了一个小时,天早就黑透了。巷子里的路灯两盏之间安得远,灯光又昏又暗。陈桥只能蹲下身,一点一点在地上摸索。

摸了十来分钟,才摸到了一把冰冷冷的钥匙。再把手往前伸一伸,一块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碰到了他的手指。

陈桥被吓了一跳,忙从角落里退出来。那东西也跟了出来,缓缓站到了路灯下。陈桥看清楚了,那是一条毛色花杂的,脏兮兮的土狗。

陈桥怕它是条疯狗,咬伤了自己也没人赔医药费,就转身离开了。谁知土狗一直跟着他,他也不敢跑,怕土狗被他这一跑刺激得发了疯,张扬着利牙对着他就是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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