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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3)

作者: 七月闻蝉 阅读记录

姜酒从东跑到西,正是累的时候,扶着柱子,对阿祁道:“有些人天生就是给人做伙计的命。”

“你她娘的再说一遍!”伙计怒了。

“我说,你这样天生就是给人做伙计的。”姜酒很倔,嘴也硬。

伙计阴森森看着姜酒,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菜刀。

“持刀伤人,真他妈没胆!”姜酒嘴上这样说却还是脚底抹了油,抢先拽着阿祁跑了。

“你别看我现在在跑,其实我方才是很想拿把菜刀试试他的骨头硬不硬的。”姜酒说。阿祁点点头,末了听姜酒又说,“你别学我骂人。”

*

两个人第三次见到大黑狗时姜酒没停住脚步,往前一冲,牵着的阿祁也踉踉跄跄在地上翻了个跟头。

“姐姐?”爬起来的阿祁见到躺地上一动不动的姜酒赶忙去瞧她。

此时是在一条长巷,巷子比较宽阔。高墙挡着日光,阴暗的地方生着青苔,风一吹过还很凉爽。

阿祁头上落了一片阴影,他抬起头来,撞见一双剪水眸子,穿着白色直裰的师爷俯身,手上的扇子打开,为阿祁扇了扇风,问道:“怎么了?”

“我姐姐她……”阿祁犹豫了会,看着还闭着眼的姜酒,打心底真以为她有事。因为短短一些时日里,姜酒在他的脑海中已经留下了很健壮的印象,今个这样委实不寻常。

“她好像出事了。”

师爷看了半晌,蹲下身子,收了折扇转而摸出了两个铜板给阿祁道:“买两个馒头来。”

阿祁一愣,捏着铜板的手顿了顿没有离开。

“买四个馒头罢。”师爷见状又给了他两个铜板。

日头被云遮住,光线暗淡几分,那只大黑狗无声地从师爷背后窜出来吐着舌头,两个乌溜溜的眼珠子映出了阿祁的身影。

阿祁跌坐在地上不敢动,对狗的恐惧已经深深埋在心里。

“出息。”

姜酒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把眼睛睁开了。

看着师爷,姜酒细细把他上下扫察了个遍,最后觉得,这是很斯文的人,只不过越是美好的皮囊之下,越是说不准这个人的心究竟是有多黑。

“你给我们四个铜板,想做什么?”姜酒爬起来,把衣服上的灰尘拍了拍,纵然她穿的本就是一件看不出原色的,她依然是乐此不疲。

师爷不说话,等着她整理完衣服后才悠悠道:“我觉得你是个很有意思的小乞丐。”

姜酒抬眸,这个人唇畔有笑,一双秀气的长眉斜飞入鬓。

她沉吟了会,之后道:“我在衙门见过你,这个小怂包是我捡来的,四个馒头换不了。”

师爷的眼睛很亮,于是和蔼问道:“我还缺两个小帮手,四个馒头雇你们如何?”

“你这是打发乞丐。”姜酒笑笑,后知后觉想到自己目前正是乞丐身份,于是梳理梳理头发后她拍着阿祁的肩膀说,“每天四个馒头,你看如何?”

师爷背着手,不点而朱的唇不着痕迹微微弧起,眼里映着她灰头土脸的样子,斟酌斟酌道:“你的小脑袋很聪明呢。”

姜酒:“……”

姜秀才说,姜酒的小脑袋晃一晃都能听到水声。

她抬眼,欲言又止,因为师爷这张脸总是笑眯眯的。一个人笑起来,且无论旁人如何放肆,他都翻来覆去都是这一个表情,道行绝对是姜酒这个小面瘫够不上的。她笑起来是猥琐,这个人笑起来就是道貌岸然,委实令姜酒不解。是以这往后姜酒的小本子上总记着惹师爷生气的种种,多数时候师爷会笑着叫她滚。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第二章不容易。

看到第三章就很不错了

啾啾

☆、刘二姑

作为青阳城为数不多的乞丐,在师爷的救济下,姜酒和阿祁成了在籍的良民,户主是师爷。他有个与他这个人气质十分相符的名字,叫江若谷。

原本以为他这样穷的只供的起白馒头的人,自然不会住的多好,等到了米酒巷,瞧着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姜酒呆滞了。

夏日的傍晚暑热消退一点,长到外墙的爬山虎绿的很是惹人眼球。楹联褪了色,房子瞧着半旧不新,不过还是彰显了师爷是个有钱人的事实。仆从将门打开,江师爷带着姜酒和阿祁随意逛了一圈,末了温和道:“刘二姑的事情明日请姜酒和阿祁随我一道可好?”

“我去就好了,阿祁笨了些,留下来看家不错。”姜酒道。

她穿着师爷带她到成衣店买的新衣裳,请了里面的绣娘把头发梳成了一条□□花。多亏姜秀才平日喂得好,那头发油光水滑的,还得了绣娘一声赞。她走在阿祁前面,打理干净后像一只小孔雀,那一双眼睛半眯着,说不准她是有眼疾还是看不起人。

江师爷的扇子抵着额角,想了想却道:“有时候你须得笨一些才好,太直白了,有时候也是坏事。”

姜酒不解。

在姜酒的记忆中,她老爹姜秀才总在人前将她当个宝来炫耀,今个说她如何如何聪明,明个又说她如何如何机智,三岁吟诗六岁作诗此类种种,在众人眼里,小孩子长成她这样就是很了不起了。至于那些还在玩泥巴的,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

多亏了姜秀才孜孜不倦的夸她让她人前表现表现,让村里一众人眼红,姜秀才的私塾才开的红红火火。

姜酒一直以为,聪明一点或许是身为一个姑娘,还是像她这般穷,唯一能拿出来炫耀炫耀的。

江师爷像是看出了这点,带着她去了书房。日暮十分阳光染红一大片的云脚,加深了窗外芭蕉的绿色,师爷的院子很清幽,书房却很单调,他的白色直裰在昏暗的书房里发出微光。点亮了几盏灯后,师爷坐在了一把交椅上对姜酒道:“你今个故意把那个男人推到公堂上可是?”

姜酒没有否认,低着头,寻了个椅子站在上面将小窗给关上了。

“你这是何意?”江师爷支着手,饶有兴致看她做这事。

“这风起了,容易吹了灯火。”姜酒顺便就坐了下来。

师爷笑了声,此后没人说话了,没了风,书房里只留两盏灯火隔在两个人面前。江师爷噙着笑的眼睛仿佛是会说话一样,姜酒眯着的眼慢慢睁大,像是要辨认他是什么意思。笑蕴含的意思太多了,说不清是嘲讽还是赞赏的。灯下的江师爷格外好看,姜酒看了好一会,反应过来时脸颊发烫。因为盯着一个男人看久了,姜秀才说,这个姑娘就是失态了。

她在江师爷面前还想要点仪态的。

“江师爷,对不起。”姜酒说。

“你还小,说对不起做什么?”江师爷靠着椅背,垂着眸子,修长的手叠在膝上,语重心长道,“其实我初见你时是昨日,心想着我们定是会再见面的。如今这个太平盛世,纵然是穷乡僻壤,尤其是我们这一地,乞丐并不常见,你年纪小小就走上乞丐这一路,若不是现实所迫,必然还是父母捧在心尖尖的宝贝。”

说到此处师爷敛眸一笑,瞧着疑惑的姜酒道:“我给了你两个铜板。”

姜酒此时才忆起那辆马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小声说了句谢谢。

江师爷摆摆手,眸子黑的深沉:“坐罢,你往后与我说谢谢就见外了,我只是做个力所能及之事。东乡遭了匪患一事我后来知晓,东乡有个姜秀才,他有个女儿挺出名的,我在公堂上见到你下意识想的就是那个叫姜酒的小姑娘。你说巧不巧?”

“我想,姜酒这个小姑娘虽然是叫姜酒,但是不会将就做个乞丐乞生的,是不是?”江师爷手指叩着桌面,声音低低之中给人一种隔着毛玻璃的朦胧之感。事后姜酒以为,这是一种姜秀才曾说过的,叫做催眠的声音,十分的醉人。

*

下仆领着姜酒和阿祁去了各自的房间。

姜酒站在房间中央,那扇窗户推开半扇就能看见正房的灯光,有一丛碧绿的芭蕉遮了半边的昏黄烛火。她和江师爷在一个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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