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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犬(90)+番外

阔少爷垂着头,不反驳也不发火,就扯着他的衣袖轻晃,一副林海不去就不罢休的模样。林海又能拿三少爷怎么样呢?到头来还是板着脸去了,而钱蕊并没有急着聊商会的生意,只随他沿着河岸慢慢地走,走着走着,陈轩就溜到了他们身后,林海停下好几次,这阔少爷都不肯跟上来。

春天来得悄无声息,似乎一夜之间两岸的柳树就冒了绿芽。钱家的姑娘指着两岸杨柳,柔声细语:“林行长,你瞧这棵树,觉得最好,可前头还有无边春色,若是现在就驻足,岂不可惜?”

话虽然没错,可寓意林海却不喜欢。

但他面上不显,沉默片刻,转而问钱姑娘有没有爱吃的菜食。

钱家的二小姐当林海转了性子,当即欣喜道:“我爱吃凤梨糕。”

“那姑娘是否尝遍了天下所有的糕饼,才喜欢上凤梨糕的?”林海说完,转身等六神无主地游荡在他们身后的三少爷跑过来,然后把人一把搂住,“有些喜欢根本不需要对比。”

他揉揉陈三少微微被汗打湿的后颈:“你们都挑我家三少爷的毛病,可我就是喜欢他这一味的性子。不是他赖着我,而是我拴着他,不许他走。”

“他对我的好,你们谁也不知道。”

林海说完,嗦了嗦陈轩通红的腮帮子,低声打趣:“跑热了?”竟是完全不把钱姑娘放在眼里的模样。

陈三少把他的话听了大半,瞧瞧钱蕊,又看看林海,犹豫半晌才摇头:“你们走吧,我不热。”可三少爷脸颊微红,衣衫也泛着潮,摆明了就是在说谎。

委曲求全而已,林海不傻,看得出来。

“我热。”他硬牵住陈轩的手,把人拽住,“陪我去前面坐坐。”

就留钱家的二小姐捏着帕子,蹙眉望着他们离去,抬手掐断了一根刚发芽的柳条。

“林海。”陈三少不肯走,频频回头,“商会的生意……”

“陈轩。”他猛地驻足,“你刚嫁给我的时候念叨自己的家产,如今又开始操心分会的生意。”

林海抬起胳膊,隔着衣衫用手指点陈三少的胸口:“你就不能想想我?”

“我一直在想……”陈轩小声反驳。

“我不需要这种想。”他冷淡地打断三少爷,“我宁可你没这么爱我。”

阴沉沉的天幕时不时漏下零星的微光,风里满是冷意,林海头一回感受到绝望的滋味。

他说我知道你爱我,他说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这些我都不需要。

三少爷抽了抽鼻子,捏着林海的衣袖一个劲儿地摇头,嘴唇蠕动半晌,最后只挤出一句:“我走不动了。”

晚上闹得太狠,林海也舍不得陈轩再跑,干脆半搂半抱,和三少爷一起去河边酒楼的厢房坐下。此刻不到正午,河道里飘着几尾乌篷渔船。这酒家毗邻秦淮河,便把靠水的屋子都装上围栏,陈轩就趴在栏杆上,呆呆地望着粼粼波光,等林海的手环在腰间,才软踏踏地倚在他怀里。

林海含着三少爷的耳垂吮了吮,再换尖牙惩罚性地磨:“疼吗?”

陈轩点头,睫毛上粘着滴泪。

“知道疼了还不躲?”

“不躲。”

“我都伤到你了,还不躲?”

三少爷小心翼翼地扭头,瞧了他一眼:“不躲。”

林海心里的火腾起又熄灭,最终颓然亲了亲陈轩的后颈:“你怎么那么笨啊?”

陈三少没回答这个问题,跪坐在椅子上,歪头凝望水面的船,目光逐渐放空,心里的东西大概也空了:“钱小姐呢?”

“不知道。”

“林海,商会……”

兜兜转转,三少爷还是提起了分会的生意,林海直接抬手捂住阔少爷的嘴,冷声道:“若是钱家没有真正牵扯进鸦片的生意,我会还她干净的账簿,可若是你的大哥早就拉拢我名下的铺子干这些不三不四的行当,我不会手下留情。”

“那若是钱蕊与陈记联手呢!”陈轩闻言,果然急了,转身连珠炮似的向他发问,“分会现在是与陈记不相上下,可以后呢?林海,你怎么这么固执,若是娶钱蕊能让分会……”

“娶她?”林海本不欲开口,可听到三少爷的话以后,他终是动了真气,“陈轩,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

陈三少浑身一颤,仰头战战兢兢地说:“你把钱家的二小姐娶了吧。”

河水翻滚,他们相缠的呼吸转瞬就被波涛声吞噬,三少爷挠了挠脖子,把额头贴在了林海的颈窝里,委屈难过得不得了。

可林海比三少爷更憋闷,他把陈轩推开,扭头就往屋外走。

“林海!”陈三少魂不守舍地枯坐几秒,突然蹦起来,冲过去抱他的腰,“你现在不能出去。”

“早上人少,你不坐轮椅没事。”三少爷哭丧着脸摇头,“我求你……我求你了,别出去,若是被我爹的人看见,你的腿就真的要断了。”

句句恳切,陈三少是真的为了他好。林海低下头,盯着那双白嫩的手看了又看,最后狠下心把陈轩的手指头一根接着一根扒开。

他说:“我之前巴不得你听话。”

“可你现在听话了,我倒一点也不开心。”林海反握住三少爷的指尖,风从他们身边温柔地刮过,一点也不留恋,“陈轩,你变了。”

“你……你不喜欢?”陈轩快要哭了。

“我喜欢。”他一字一顿道,“又不喜欢。”

喜欢是因为你,不喜欢也是因为你。然而这些话林海根本不想说给三少爷听,他只想把陈轩带回家,好生教训一番。

第七十六章 锅巴

然而三少爷不明白这些道理。

或者说明白,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原因自然是为了林海好。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他恨铁不成钢地揉陈轩的脸,“所以说互相太喜欢了,也走不到一块去?”

三少爷哭哭啼啼地摇头:“能的。”

“这怎么能?”林海颓然会退一步,端着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你越喜欢我,越要把我往外推,现在都要我娶别人了。”

“你以前最爱说我是你一个人的。”他盯着茶碗里的茶沫,满嘴都弥漫起苦涩,“说我这辈子只能娶你。三少爷啊,若是相守注定要经历委曲求全,你又何苦待在我身边?”

林海说:“我比谁都知道你是多骄傲的人。”

他的话句句恳切,都讲到了陈轩的心里,于是陈三少呆住了,趴在栏杆边听河风里的水声。

早晨的闹剧最后以云四开车送轮椅收场,陈三少刚上车就睡着了,趴在林海怀里被车颠得左摇右晃。

“行长,你们一大清早可真够闹腾。”云四没心没肺地感慨,“刚刚远方去接钱家的二小姐,估计跟我们差不多时间到家。”

他搂着陈轩的腰,心不在焉地嗯了几声,低头亲三少爷的额头时,叹了口气:“本家那边有回信了吗?”

“哎呦,这年节里的,哪能那么快?”云四调转车头,随口问,“行长,您着急等回信?”

“尽快收到自然好。”他揉着眉心感慨,“要不然我们在南京的行事太容易受限。”

路上的行人较之清晨多上不少,林海和云四聊了没几句,陈三少就醒了。

陈轩困顿地打哈欠,抱着他的脖子犯迷糊。

“我屁股疼。”三少爷还没清醒,说出来的话毫无遮掩,“应该是肿了。”

林海清咳一声,把陈轩的脑袋按进颈窝:“回去给你擦药。”

“好。”三少爷乖巧地点头,“你擦。”

“嗯。”他安抚性地拍陈轩的后背。

于是得到肯定答复的陈三少平静下来,迷迷瞪瞪睡了会儿,又腾地坐起:“钱蕊……”

原来还惦记着分会的处境。

林海的面色瞬间黑了,恨不能掐住三少爷的腮帮子用劲儿拧:“现在跟你说话,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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