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如狂(9)
他没有细想这心疼意味着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问道：“程念，你难过吗？”那语气里的关切，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程念的睫毛颤了颤，他咬住嘴唇，看着傅里，眼神迷惑而忧伤。
“傅里，我不需要你的同情！”程念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眼神飘向别处，不再看他。
傅里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程念今年和他一样大，五年前只有十三岁，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没有了父亲，母亲又进了监狱，这五年程念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这要比顾睿还惨一些，最起码顾睿家境优越，还有疼爱他的爷爷，有他这个同甘共苦的好兄弟，还有一个温暖过他的邵文。
可是程念呢？程念怕是一无所有吧！谁会是那个温暖程念的人呢？傅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突然不想再跟程念较劲了，他想要程念快乐起来。
“程念，我没有同情你，我只是……对不起。”
程念似乎没料到他会道歉，诧异地看着他。
傅里有些尴尬，把心一横，说道：“程念，以前是我犯浑，以后不会了。”其实他只是有些爱玩爱闹，没有想过真正伤害谁，青春期的男孩子，哪个不是这样？桀骜不驯，不知天高地厚，更何况，他傅里本身也有这样的资本！
傅里向来是个恣意妄为的人，想到什么就会去做，既然心里有了抉择，他也没什么好扭捏的，是的，他心疼程念，他要让程念快乐起来！只是此刻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程念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从床上跳下，一步步走向他，短短的几步，却让傅里变得十分紧张，程念不会打他吧？算了，打也认了，老子输得起！
只见程念抬起了手臂，妈的，还真猜对了，程念果然是要打他，傅里认命地闭上了双眼，下一秒，却被程念紧紧地抱住了……
两人的身高相仿，程念紧紧地抱着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傅里心里万马奔腾，怎么跟他想得不一样？程念不是要打他？可是，抱得这么紧是怎么回事？
“程念，你……”
“傅里，谢谢你。”
“呃，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快点松开吧，再他妈抱下去，他都要炸了。
“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傅里心里叫苦，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却又不能推开程念，他知道，程念的性子那么冷淡，自己怕是第一个让他如此卸下防备的人吧，想到这个，他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窃喜。
初秋的夜里，空气微凉，两个少年却彼此相拥着，汲取着温暖，两颗针锋相对的心，此刻却渐渐靠近，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奇妙。
那天晚上，谁都没有再说什么，最后两人还是没有睡在一张床上，程念让傅里睡床，自己却睡在了客厅的沙发。
傅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所以他没有看到程念凝望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柔得出水，程念站在床边，伫立良久，是的，他那颗冰冷已久的心，在今晚一点一点地苏醒了过来，自从家庭突变，他就把自己冰封了起来，不再跟任何人接近，傅里的出现，打破了他一成不变的生活。
这个人恣意，张扬，狂妄。看到他的第一眼，程念就从心底害怕，没错，是害怕，他害怕这样的人，天生就充满阳光和自信，跟他截然不同，他生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所以，他嫉妒，他羡慕，他渴望，可是他知道，自己永远也变不成这样的人。命运已经在他身上打下了烙印。
于是他厌恶着傅里，傅里也同样瞧不上他，但是在一年多的针锋相对中，傅里成了与他交流最多的人，比周围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这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侵入了他的生活，他会在无意识的时候关注着这个令他讨厌的人，与他斗智斗勇……
而今晚的傅里，傻得有些可爱，让他想要靠近。他看向已经熟睡的傅里，嘴里喃喃道：“傅里，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第二天，傅里是被电话叫醒的。
“臭小子，在哪儿呢？”
傅里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子清醒过来：“哥，爷爷没事吧？”
“你还知道关心爷爷？”
“傅辰！”傅里每次一着急，就会对他直呼其名。
傅辰却轻笑了起来：“好啦，我跟爷爷说，你昨晚睡在我那了。”
傅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语气一下子变得谄媚：“哥，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少拍马屁，你昨晚到底去哪了？只给我发个短信让我帮你打掩护。”
“哎呀，哥，我回头再跟你细说。”傅里刚想要挂电话，却又对傅辰说道：“哥，你帮我查个人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傅里是个好孩子……
☆、第八章
傅里起来以后，发现程念在桌上留了条：厨房有饭，吃完记得洗碗，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离开！
操，程念还真是使唤他上瘾，还有，什么叫希望他已经离开？他以为经过昨晚，两人怎么也算是朋友了吧！
傅里一边喝着香甜濡软的粥，一边抱怨着，可最后还是乖乖地洗了碗，他忿忿地想：妈的，就当是程念给他做饭的报酬了。
傅里刚到家，就接到了傅辰的电话。
“哥，查到了？”傅里有些急切。
“嗯，程念的父亲叫程建，母亲叫冯莹，这个程念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傅里皱了皱眉头，昨晚季峰也是这样说的。
“这个程建真不是个东西，酗酒，赌博，家暴，经常打骂老婆和孩子，下手很重，亲戚们都跟他断绝了往来，所以每次都是邻居将他们母子送进医院，不过最终冯莹忍无可忍，动手杀了程建。”
短短的几句话，让傅里震惊万分，程念居然有这样一个父亲！他的母亲竟然是因为杀了自己的丈夫而入狱！
“那程念呢？”傅里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程念当时只有十三岁，据说目睹了整个过程，哎，可真够惨的……”
傅辰后面说了什么，傅里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他虽然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却还是没有想到真相会如此的残酷。
他无法想象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整日遭受亲生父亲的暴力是如何的害怕无措，到最后又亲眼目睹母亲杀死父亲会是怎样的恐惧绝望……
一个和他同龄的男生，竟然有着如此惨烈的人生经历，恍惚间，他一下子理解了程念的冷漠和偏执，更是对自己那些挑衅使坏的行为后悔不迭。
不知何时，通话已经中断，傅里闭上眼睛，昨晚程念那忧伤而迷茫的眼神，在他脑海中浮现，心抑制不住地抽疼起来，他自认为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可是为什么会如此心疼程念呢？是因为愧疚吗？
他拿起电话，重新给傅辰打过去。
“哥，再帮我个忙。”
假期结束，大家又进入了紧张的学习状态，傅里这天头一遭按时到校。因为他知道程念每天都来的很早。
果然，他走进教室，就看到了正在晨读的程念，晨起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程念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柔光，傅里心不由跳的快了些。
“程念。”
“嗯。”程念居然回应了他。
“程念，你手好点没？”傅里看向程念的手指，应该换了新的纱布。
“嗯。”
操，多说几个字会死啊！
“呃，程念，有个工作挺适合你，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傅里试探着询问。
程念闻言偏过头看着他：“你给我介绍工作？”语气充满质疑。
“怎么？不行吗？你工作不是被老子搅黄了吗，老子赔你一个。”
“呵，说来听听。”
程念竟然笑了，傅里几乎被这笑容晃花了眼，不知是谁说的，不常笑的人笑起来，会格外的诱人，更何况程念本就长得蛊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