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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心(23)【CP完结】

作者: 一只蛋卷 阅读记录

这次的事,这厨娘是无辜被牵连其中的,但那位孟守备……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指使。

说起来那侧妃也真是没眼光,真不知道这孟守备哪一点比得上霜儿。

江逾白按了按额角。

用晚饭时,厨娘在一旁边做针线活边跟他絮絮叨叨,说前两日在街上碰见了十几年前在楚州时的邻居,去她家坐客正好碰上他家孩儿请了几个时辰假回家。

“真没想到,那么大点的孩子,他们也真是舍得,居然送去宫里当太监了。”厨娘啧啧感慨。

“也许是实在养不起了。”江逾白随口回了一句。

“是啊,当年是来京城做生意发了迹,一大家子人举家搬来的。谁知道后来生意赔了钱,几个孩子卖的卖,送人的送人了。唉。这世事真无常。”

“相熟归相熟,不要走得太近了。”听她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可怜,江逾白放下碗时,还是照例交待了一句。

“是是是。”厨娘应和着,放下针线来收拾碗筷。

正在此时,门被敲响了。江逾白正想出去散散步消消食,于是自己去开了门。

谁知门外站着的是个生面孔,年轻人看着同霜儿差不多大,青涩的脸庞上此时写满了犹豫和慌张。

“你是……?”

“江大人……我是……我是今年的三甲进士孙连安,任翰林院检讨……我……”年轻人结结巴巴说着,眼睛还在往两边看着,仿佛是害怕被人看见。

江逾白以为他和别人一样是来巴结自己的,见他这么说话都这么艰难,想找个托词打发他离开,可这年轻人见他有不耐的神色,忙又道:“我是为镇西将军一事前来……”

他一句话说得像是害怕得要哭出来似的,江逾白只好先请他进来坐。

厨娘送了热茶来,那孙连安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一杯茶拿在手里都抖出来大半。

“大人,听说您状告镇西将军在边境欺上瞒下贪赃枉法,也不知道此事如何了……但我,我有要事相报……”

“别怕,慢慢说。”江逾白给厨娘使了眼色,让她出去顺便把门关上。

“现在屋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大人……我……”那孙连安竟然眼睛一眨,哭了起来。

江逾白最怕人这么嚎啕大哭,他没心情哄除了霜儿以外的人,可是干坐着也挺尴尬。

孙连安哭够了,用袖子擦着眼睛平复了心情道:“每回那外族来犯,镇西将军就派人谈判,并不出兵。数年如此,我们光是缴纳的赋税都好几重,还不说有时谈判出点问题,那些人便会在郊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姐姐……我姐姐就是被那些人……被那些人……侮辱了清白,还被活活打死……”

孙连安说到这里再次哽咽不已。

“官官相护,暗无天日。老百姓只能远离故土,越逃越远。我爹娘带着我逃走了,可有一次我回去看,曾经边境最繁华的城中,现在尽是些逃不走的老人,还有些没爹娘的孩子。您不知道……那些孩子有些饿得都脱了形。”

江逾白手里握着腰间的玉佩把玩,眉头始终没松开过。

“可是那镇西将军还有前去监督的官员,从没上报过。只说边境安稳,百姓富足。”

“我也是到了京城才知道,上至官员下到百姓,几乎没有人知道我们在镇西将军的治下受了多少罪。”孙连安红着眼睛,跪倒在地又道:“大人,那吴武目无王法,再任由他这么下去不知道还要多少人丢了性命。求您,求求您一定要帮帮我们。”

“可这事我没有证据。口说无凭啊……”江逾白将他扶起来,在屋子中间来回踱步。

他原本打算再上疏几回,等对方按捺不住对他下黑手,他就找几位好友把事情闹大。

在天子眼皮底下谋害大臣,介时皇帝震怒,加上众人煽风点火,意识到这镇西将军可能拥兵自重,多半就会治个什么罪,严重点兴许就革了职。

可是这事儿万一皇帝就是不愿意治罪,或是小惩大诫,他也没一点办法。

“大人……大人,我有证据。”孙连安忙说。

“家姐不在后,我父亲恳求乡里一同写了血书,但可惜后来没有能伸冤的地方,父亲绝望之下让我拿去烧掉,我给偷偷藏起来了,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有能力了就为一方百姓请命。”

“这个可以。”江逾白听完眼睛亮了。

第二天夜里,孙连安带着血书来敲门了。

江逾白摆开笔墨,让他把所见所闻尽量详细地说出来,自己来记录。

二人忙到深夜,孙连安要走,江逾白刚送他到院门口,却见着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霜……”江逾白本来昏昏沉沉,看见谢恒临一下子精神了。

“你先走吧。”江逾白眼睛都不舍得挪开,对孙连安说道。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谢恒临看着孙连安的背影,攥紧了斗篷下摆。

江逾白这才反应过来,孙连安长得白净个头又小,霜儿误会了,于是道:“说什么呢。”

他想伸手拉霜儿,到半空想起他已经有了家室,于是又停住了,做了“请”的姿势,让他进屋里说话。

“我来只是要告诉你。淑贵妃这几日一直在向我父皇为他弟弟讨要公道。父皇有些烦,都敷衍了过去。父皇不会治你的罪,但那些人也许会暗中加害于你。”

“霜儿担心我。”江逾白给他倒了茶,看他脸颊被寒风吹得有点红,想伸手帮他暖暖。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谢恒临捧着茶喝了一小口。

“但这件事你没做错。我不能视而不见。事实上这事我也问过父皇了,他承认自己知道西北边境一直不太平。”

江逾白给自己也倒了杯茶,隔着茶盏飘起的薄薄白雾看着霜儿笑了一下。

“笑……笑什么。”谢恒临撇过眼认真看着手里的茶,像是要把杯底看出来一个洞似的。

江逾白把方才记录的孙连安的口供递给他,坐在一旁静静等着他看完。

“这……”谢恒临越看越惊诧。

“可是父皇说,边境人口众多,要养活一个镇西将军顶多是再多加点赋税。但没了镇西将军,边境就危险了,几个重镇可能会失守,会民不聊生,会……怎么会是这样的。”

他转头看着江逾白,目光里似有求助的意味。

“比你父皇想的严重很多。”江逾白淡淡说着,给他又续了杯茶。

“这事我绝不能坐视不理,明日早朝我会站在你这边的。你想说什么尽管说,父皇若是发了脾气我就让他连我也一起罚吧。”谢恒临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

“疆域辽阔,事情多些很正常。有人的地方就有见不得人的黑暗,你看平日朝堂上大家不也是话中有话刀光剑影,私底下拉帮结派尔虞我诈。”

江逾白看透了他的心思,低声宽慰了几句。

霜儿先是被自己父母保护的太好,上一辈子又有他处理政务。所以很多事情霜儿只知道个大概,触及到更深的东西很容易会让他对一切都产生怀疑。

谢恒临点点头,起身要告辞。

“我这里很宽敞……”江逾白说了才想起这里除了自己住的屋子和仆人们的屋子,就只有一间许久没打扫的客房。

“你可以睡我床上,我不困。”他改口道。

“不了。溶月还在等我。”谢恒临踏出屋子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起了小雪,雪花从漆黑夜空落下,很是诗意。

“是吗……”江逾白把斗篷递给他,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干脆锁了门送他回府。

一路上除了两人走路时脚踩在土地上的声音,和远处暗夜中传来的犬吠声,就没有别的动静了。安静到彼此的呼吸似乎都能听见。

“你……”

“你……”

两个人一同开口,又一同停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