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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心(31)【CP完结】

作者: 一只蛋卷 阅读记录

侍卫说江大人刚刚还在喝水,应该还没睡下,可谢恒临一路走得飞快,等站在门口,反而不敢进去了。

上完早朝,谢恒临回到御书房,对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陷入沉思。

他上一世中的那毒,连宫中所有太医都被骗,以为是他自己身子弱染了重疾。若不是江逾白自己喝醉了说漏嘴,他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也许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真相。

所以这一回父皇没有一丝预兆就忽然卧病在床,他下意识就觉得,好好的就得了重病一定是中了毒,而太医都发现不了的毒,只有江逾白有这个能力。

然而仔细想想,这一世的事从扬州遇刺到父皇去世还有两位弟弟住所失火,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证据证明是江逾白所为,当然,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江逾白所谓。

一切到底真的是巧合,还是江逾白设计好的圈套?

谢恒临又想起那夜他求江逾白放过他父皇时,江逾白为难而心疼的眼神了。

那个叫秋涵的姑娘说,江逾白救了他一命。溶月说,江逾白质问她为什么背叛太子。

这些如果是真的,江逾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到底还为他做了什么?

真的是他错怪了江逾白吗?

夜晚下起了小雨,谢恒临再次站到江逾白住的殿外,想推开门的手几次举起又放下。

错信江逾白的成本太大,以至于他无法单靠感觉去做判断。

还是再等等吧,等查出来真正的幕后主使,等揭开了所有问题的谜底再说。

谢恒临思来想去,找好了逃避的借口,那门却在他转身离开时打开了。

江逾白一双眸子还是如水般的温柔,问他既然来了,坐一会儿再走吧。

谢恒临迟疑着,走了进去。

江逾白腰腹上的伤还没好,几步路走得很缓慢。

"疼就不要乱动。"谢恒临说。

"霜儿要是自己进来了,我就不用去开门留你了。"江逾白笑笑,忍着疼痛坐到椅子上,拿起茶壶要给他倒茶,被他夺去了茶壶,自己动手倒好了。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江逾白问:"宁家的小公子一走之后可有消息?"

谢恒临说,信是有了,但人现在在哪里还不知道。

江逾白点点头,又问:"那……霜儿侧妃,身子可还好?"

谢恒临慌张看了他一眼,发现江逾白似乎只是随口问问,便说她很好。

"那,霜儿近来可好?"他转头,望向谢恒临。

谢恒临垂下头,忍住鼻酸,藏起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胡乱点点头。

他过得不好。父母接连离去,好友远走他乡,与他有夫妻之名的溶月被心上人辜负,而他最爱的人却不能让他放心依靠和信任,甚至有可能是害死他亲人的凶手。

怎么可能过的好?

江逾白听了他的回答,沉默半晌说:

"神机营的蔡将军刚正不阿,忠于职守,只是过于严苛,得罪的人多,所以至今官职并不高。水师近几年腐败不堪,可以交由他整肃。不过陛下要信任他,不能听信谗言。"

谢恒临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起政事。

"礼部的项大人貌似古板,眼里容不下沙子,实际上对用人很有一套办法,放在礼部屈才了,该调去吏部当尚书。不过他有时心太软,该下狠手时,陛下要记得替他狠一点才行。"

"为什么说这些?"谢恒临忍不住问。

"工部的孟大人,够勤快也够用心,可惜人木讷了些,又不善于拉帮结派,所以在工部一直默默无闻。这种刻苦上进又对陛下无比忠心的人,当丞相也许可以。"

"那你呢?"谢恒临看着他。

吏部尚书安排好了,丞相也安排好了,那他江逾白自己呢?

江逾白不说话了。

"你也想走,是不是?"谢恒临问。

"这样说着霜儿睡一觉该忘了。我还是写下来吧。"江逾白说着,要站起身去找纸和笔。

"江逾白!"谢恒临叫他。

"我怕下一次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活着出地牢,想再替霜儿多考虑一些。"江逾白站起身时伤口又因为用了力而疼起来,他微微叹了口气。

谢恒临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问:"你怪我吗?"

江逾白摇摇头说其中巧合误会太多,都是天意弄人,不能怪霜儿。许久他又说:

"等一切安定下来了,我还是回楚州去吧。"

"我原本想一世守在霜儿身边,但霜儿与皇妃感情愈来愈好,连孩子都快降生,只有我被困在那个到处都是回忆的宅子中,其中凄苦实在难以言喻。"

"不过若是霜儿需要,我随时回京帮忙。"

谢恒临望着他宽厚的背影,忽然问:"那日你说,从喜欢我的那一刻,别的什么都不想要了,是真的吗?"

"我只想知道这一句,是不是真的。"

"你要是说是,我便信你。"

江逾白回过头,认真看着他。

"是。"江逾白说。

"不止这一句,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他话音刚落,怀中一热,谢恒临已经扑进他怀里了。

"好。我信你。”谢恒临脸埋在他怀里,闷闷说。

就信一次自己的感觉吧。信一次江逾白看他的眼神,信江逾白说的每一句喜欢,信江逾白每一份静默无声的温柔。

“倘若再信错,那我也认了。"谢恒临眼圈红着,眼睛却是笑着的。他怕碰到江逾白的伤口,只是抱一下就放开了。

江逾白却伸手再次把他抱紧在怀中,手一下一下顺着他头发。

江逾白伤口太多,此时一定很疼,可他就是不松开谢恒临。谢恒临不敢乱动,默默趴在他怀里,也一样舍不得放开。

"溶月的孩子不是我的。从一开始我们就只是在做戏而已。"

江逾白猛地愣住了。

紧接着,谢恒临被江逾白从怀里捞出来,低下头发了疯似的吻着。

谢恒临没有躲开,乖乖攥紧了江逾白的衣袖,任由他发泄着思念与爱意,只有实在喘不过气时,才发出闷哼,求江逾白慢一些。

长长的一吻结束,江逾白伸手抚着他脸,恋恋不舍地又吻了一下他唇瓣。谢恒临红着脸别开眼。

“我还当……这辈子和霜儿再无可能。”江逾白低沉醇厚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谢恒临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哽咽。

怕他伤口再出问题,谢恒临扶着他躺在床上,握住他的手陪他休息。

可江逾白不舍得闭眼,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也许我还在大牢里,这些都是一场梦。”江逾白快睡着时轻声说。

“不是。”谢恒临握紧他的手笑他:“阿白真傻。”

“霜儿哭得像小花猫一样,也傻。”江逾白说着,把十指相扣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下。

江逾白又梦到那个夜晚了。

前厅的打斗声传来时,平时陪他玩的仆人的女儿,十四岁的小姐姐机敏地带着他藏进了花园的假山洞中。

他们有时捉迷藏会藏在这里,所以他一开始并不害怕,还问小姐姐为什么藏起来。

没多久,被派来暗杀他们的士兵来到后院了。惨叫声不绝于耳,他想冲出去,却被小姐姐搂在怀里。挣扎中他从假山缝隙里往外看,外面的一切让幼小的他惊惧不已。

士兵们手里的刀砍在平日里总是偷偷给他从外面带糖豆的吴婶身上,吴婶就倒在血泊里不会动了。

刚嫁了人的丫鬟春莲贴着墙根想往门外逃,却被不知道哪里射来的箭一箭刺穿了身体,直直倒下。

老管家蔡叔痛哭着,喊着“老爷!夫人!”,从前厅搬着长凳出来当武器想拼死和士兵们搏斗,却被一脚踹翻在地,又被人拿着刀在身上刺进去十几下,很快也没了动静。

小姐姐发着抖死死捂住自己嘴巴和他的嘴巴,满脸的泪水蹭在他侧脸上。

倒下的仆人们越来越多,血水流得到处都是,几次恍然间他都觉得那血流到自己脚下了,低头去看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