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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出一个太上皇(上+下)(60)

作者: 纹艺 阅读记录

吴太医微一沉吟,就点头同意了,这事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苏然和他商定了细节,最终决定等无方堂的铺子空了出来,就可以把粮食拉来售卖了。放下心中的大石头,苏然轻松了不少,她回到码头的仓库里,把储存的大半粮食都取了出来,只留下了两个月的口粮,这些足够支撑他们到达俞州了,而且用不了多久,新种下去的六亩地就又能收割了,因此没有断粮的风险。

过了几天,苏然想起了王府里的灵芝和芳杏,便问起了绿湾小筑的近况,晴枝回说芳杏跟她家男人会留在凌州乡下的庄子上,看管王府的产业,灵芝和其他人都被安排前往堰州,过几日就动身了。

不过一说到桑霓,她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姑娘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去接狗回来的那天,这蹄子居然还想跟着我们去俞州,我说‘难道堰州不比俞州更太平?你跟着我们是想去见谁?’这话儿才起了个头儿,就把她臊了回去,这蹄子果然心思不干净!」

苏然笑笑,没有在意,她的生命里和桑霓应该是再无交集了,也不值得再费什么心思,想想她也可怜,没有了利用价值,只剩下被远远打发的份儿。

无方堂终于整理完毕了,小陈管事亲自把粮食运送过去,来回跑了三趟才搬运干净。无方堂开仓济民,每斗只售十文,每人每日限购二斗,此消息一出,所有人都纷纷前往,排队的长龙都出了街道口,还拐了两个弯儿。开售第一天发生了小范围哄抢,不过很快就被吴家的护院们镇压了下来。

天空刚晴了没两天,又下起了漂泊大雨,新仓坊空旷的街道上,一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燃记的大门口,雨中的马儿甩了甩脖子上的雨水,打了个响鼻,这天是苏然一家出发前往俞州的大日子。

小陈管事撑着伞,扶着苏然和抱着孩子的晴枝上了车,吕莲紧随其后,坐在车板上亲自做车把式,她们和小陈管事打了个招呼,先行前往无方堂,与吴太医汇合。

小陈管事垫后,角门口的胡同里还停着一辆马车,上面放置着此次出行的所有行李,由他单独驾车。他走进胡同里,马车边已经站着两位执剑的侠士,并未撑伞,雨水已经将他们浇透。

这两人见了小陈管事,双双抱拳致意,小陈管事也回了一礼,说道:「这些日子,多谢兄台相助了。」

「陈兄不必客气,我等也是受命于殿下,如今事已圆满,就此别过,一路上还有其他弟兄照应,尽请宽心。」

小陈管事又一致谢,告别了这两人,才一跃坐上马车,甩开缰绳驾车离开。刚出了胡同口,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人,惊得他急忙拉住马绳。

雨中的桑霓抱着一只小包袱,浑身湿透,缩着脖子,鼻尖红红的,一张清秀的小脸惨白着,双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小陈管事则平静地与她对视,大概是太过平静,桑霓首先沉不住气了,她扑通一声跪下,乞求道:「请您行行好,带我一路走吧。」

小陈管事望着她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再次甩起缰绳,马儿得得小跑了起来,与跪在地上的少女,擦肩而过了。

一锭银子滚落下来,磕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清脆响亮,最后滚了两圈,停在了她的手边,桑霓望着银子深吸一口气,咬紧了后槽牙,她愤恨地一转头,只见身后的马车突然加速,消失在蒙蒙雨雾之中了。

从凌州前往俞州,原本走陆路的话,只有七八天的路程。可从他们出发的那天起,雨水就没有断过,道路变得泥泞不堪,车轮时常陷进泥洼中,马蹄子也总是打滑。总之一路走来,弄得人心情好不烦躁,苏然急的鼻尖上冒出了一颗小痘,晴枝的讲话声音越来越高,小陈管事则是变得更加沉默。好在同行的吴家对他们多有照顾,不时会派几个人来帮帮他们,否则光靠他们四人,折腾上十天半个月也到达不了目的地。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当第三天晚上,他们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投宿了一家客栈的时候,听到了一条爆炸性消息:皇帝驾崩了!

正在喝汤的苏然,听见这个消息后,差点把汤水从鼻孔里喷出来。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突然宾天,意味着太多事情,她都不敢往深里想。

出了这样的变故,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他们只能放弃留宿的打算,飞奔前往俞州,与诚王汇合。

于是,两家子不分昼夜,马不停蹄地赶了三天的路,终于在亥时之前到达了奎狼营。

守营的小兵提前得到了指示,苏然一行人刚到达营口,就领着他们进去了。军营里气氛肃穆,无人喧哗,手执长枪的士兵们排着队巡逻,每个营帐前都插着竹竿,上面挂起了白布,在阴森森的夜晚随风飘摆。

苏然提着裙摆,踩在湿漉漉的泥地上,加紧脚步跟上队伍。她低着眼睛不敢乱瞧,这是她第二次进入奎狼营,但和上次比较起来,这一次的军营显得更加肃杀威严。

大帐内的诚王一袭黑衣,臂弯上戴着孝,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清冷,只在见到苏然的一刹那,有了一丝微弱的笑意。

「军营里规矩严,平日里不要随意走动。」他提点了两句,就让其他人都退下了,只留下苏然一人。

 空荡荡的营帐里灯光微弱,诚王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隔着桌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流转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疲惫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苏然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掠过一丝心疼,父亲刚刚过世,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还要和太子过招,兄弟反目,又要镇守边疆,防范异族,此时此刻的他得承受怎样的压力。

苏然的心中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句来,她慢慢挪动着脚步,朝着他一步步走去。行至他的面前,缓缓蹲下了身子,执起他的一只手,攒在手心里慢慢摩挲着。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苏然才忍不住轻语道:「你几日没睡了?」

诚王的眼神微闪,没有回答,只微微一笑。抽出了手抚上苏然的脸颊,粗糙的指尖轻轻擦过她柔嫩的皮肤。

「后面的日子会很艰苦,委屈你了。」诚王的声音清浅,眼神里有化不开的温柔。

苏然摇了摇头,一只手叠上了贴在她脸颊的手上,晕黄的烛光将她的双眸照的柔和清澈,她歪着脑袋娇俏一笑。

其实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诚王把她带走,不是因为凌州即将不保,而是他要远征了!

「行军打仗多有危险,从今往后你就呆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说完他从面前的桌上拿起一套衣服,抖落开来,是一套鸦青色男装,「换上这套衣裳,主营里不能留女人,以后就做男子打扮吧。」

苏然接了过来抱在怀里,目光朝上想了一会儿,不确定的问道:「你这样是为我坏了规矩?」

诚王笑笑,靠在没椅背上没有说话。

「那晴枝和吴大夫的家眷怎么办呢?」

「她们跟在军队的后方,和其他做杂活的妇人住在一起。」

「那里可安全?」

「全军没有比那更安全的了。」一个部队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守卫最严密的地方,而是最不重要的地方。

苏然明白了,那地方就是个勤杂营,住着一些浆洗缝补的女人,那里的帐营和军营之间还有一段距离。这样一来她和晴枝就离的远了,苏然虽有些小失落,但只要她们一切安好,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随军驻扎,日子肯定比在家辛苦多了。

「往后你带着昭儿住在隔壁的营帐里。」

诚王的主帐是由三个连通帐篷组合而成的,中间的帐篷放着沙盘和各种文书,是他平日和部下商议军情的地方。东边是他的卧室,有帷幔挡着,看不清内里的模样。而西边的小间则是今后她和小秦昭起居的地方,地上铺着干净的藤编地板,地板上还铺着厚厚的平纹菱花地毯,一尺厚的缎面绒垫占据了大半个房间,两端放置着扶手枕头,干净的被褥叠的四四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