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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学掌家(卷一~卷六)(137)

作者: 白糖罂 阅读记录

乾清宫二楼的寝殿中,小宦官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九、九、九千……」魏玉林赶紧回身一捂他的嘴,把那个「岁」字摁了回去。

他低喝道:「你不要命了!」

「……魏公公!」小宦官如梦初醒,抹了把冷汗,倒了好几口气儿,「出、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你慢慢说!」魏玉林边说边扫了一眼床帐,那小宦官忙将声音压低了些:「谢、谢家的命妇们来了,上上下下好几十位啊!说是来觐见的,还给各位殿下带了吃的!」

「慌什么?让他们回去!」魏玉林嗤笑,话声刚落,床帐中传来带着睡意的声音:「魏玉林啊……」

「哎,皇上!」魏玉林赶紧换上张笑脸上前去听命,皇帝缓了缓神:「他说什么?谢家人来了?」

「是……」魏玉林一瞬间的慌张,很快镇定下来,「是谢家的命妇们,说是来见皇后娘娘的,不敢搅扰皇上。」

「哦……咳。」皇帝咳了一声,咳音中带着病中的虚弱。他又喘了两口气,道,「朕也有日子没见过谢家人了,请他们家掌事的夫人进来见一见吧。」

第三十八章

顷刻间,魏玉林一头的冷汗。

皇帝未有察觉,兀自想了一想,又说:「老八的王妃,是不是也是谢家的女儿?」

「啊……」魏玉林定下神,如实说,「是行六的逸郡王的王妃,是谢家的女儿。」

「哦,对。是老六的王妃。」皇帝深缓了口气,「改日也叫进来见一见吧。正好,老十五到了娶亲的年纪,也问问谢家还有没有适龄的姑娘。」

言罢,却没听见回音。

「魏玉林?」皇帝喊了一声,魏玉林回过神:「是……那下奴着人去谢家问个话。」

他想就此将这话题绕过去,孰料皇帝又道:「直接请谢夫人上来,朕直接问问便是。」

乾清宫西南边,玉引正跟孟君淮说着话,听得宦官来传她召见,心里隐隐一惊。

她原本没打算去面圣,先前众人商量的,也是掌事的大伯母一人独去,皇上突然召见让她一阵不安。

孟君淮也蹙了眉,挥手让那宦官退远,叮嘱玉引道:「你到了父皇跟前什么都别说,尤其别直指东厂的不是。」

「这是收拾魏玉林绝好的机会。别的不说,单是告诉皇上他隐瞒一众皇子前来觐见的消息不报……」

「这扳不倒他的。」孟君淮摇了摇头,「他侍君多年,父皇对他的信任比对我们这些当儿子的都多。你说这事,他自能寻借口推脱,除了打草惊蛇之外,别无它用。」

他们此前已经吃过这样的亏了。当时不做多想除掉了秉笔太监,结果却惹怒了魏玉林,这才有了之后几年的恶斗。

现下正在关键的关头上,每一步都要格外谨慎。

「你不能此时告魏玉林的状。」孟君淮神色沉肃,「你要知道,他或许是设好了圈套,正等着你告状的。」

「好……」玉引一壁应下来一壁斟酌着。她知道孟君淮说的是有道理的,可这面圣的机会也实在来得不容易,让她什么都不做,她心里不服。

「我去了。」她朝孟君淮一颔首,他的手在她手上一握:「小心。」

乾清宫的大殿里,魏玉林站在香炉的阴影中打了个哈欠。

旁边的小宦官躬着身给他点好烟斗奉过去,赔笑请教:「九千岁,皇上不是说改天宣逸郡王妃进来吗?谢家又明摆着来者不善,您何必主动请郡王妃今天就来见?过几日,说不准皇上就忘了呢。」

魏玉林嘬了口烟,轻笑了一声:「这谢家若拿定主意要较劲,就不会只有今天这一出。我先把下马威给足了,让他们消停消停。」

他说着一指殿外越来越近的身影:「你瞧着,她们一会儿准得在皇上面前说我的不是,我今儿非让皇上开金口罚她们不可。」

他说罢拂尘一扬,这便换了一张笑脸,迎上前去:「下奴魏玉林见过王妃、见过谢夫人。」

玉引禁不住一怔,她可没想到这就轻轻松松地见到了魏玉林。她上下一打量眼前年过半百、身形微胖的宦官,抿唇而笑:「久仰。」

魏玉林衔着笑躬身,侧过身一引,请二人上楼。

玉引静静瞧着,她没从他的神色中寻出半分挑衅,但是,也寻不到半缕惧色。

他当真能心平气和地让她们去面圣?

玉引心弦紧绷,她愈发觉得孟君淮该是对的,魏玉林或许真的是设好了套等她们往里跳。

可她仍想做点什么。

玉引和方氏很快到了二楼,隔着三道纱帐,二人施了大礼,里面传出一句有些疲乏的「赐坐」,便有宦官给二人添了绣墩。

稍稍安静了一会儿,皇帝便先寻了话来问。问的是谢家的家事,便都是方氏在答,玉引得以静神细思与魏玉林的纠葛。

「逸郡王妃。」皇帝突然一唤,玉引微怔,赶忙起身:「皇上。」

「坐下吧。」皇帝道,玉引坐回去,皇帝笑道,「你嫁给老六,有几年了吧?」

「是。」玉引欠身回说,「今年是第五年了。」

皇帝深吸了口气:「跟朕说说,说说你们府里的事。」

玉引不自觉地睃了眼侍立在榻边的魏玉林,但隔着三道帘子,他又躬着身,什么也看不出来。

玉引斟字酌句道:「府里一切都好,两个小郡主承蒙圣恩,诸事顺遂,侧妃尤氏所生二子也都懂事得很。妾身两年多前生了一对双生子,现下慢慢长大了,天天在府里打打闹闹的,热闹得很。」

「好,多子多福。」皇帝似乎很满意,笑了一声,嘱咐说,「常进宫看看你们的母后母妃,改日有空也让朕见见孩子们。」

「是。」玉引颔首。皇帝又道:「还有什么趣事?说与朕听听。」

「还有……」各样大事小情在玉引脑海中一划而过,直至其中一件在她脑海中一刺。

她蓦地吸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魏玉林,又循循地缓下气来。

「去年下旬的时候,逸郡王殿下带妾身去江南玩了一趟。」玉引的目光从魏玉林面上挪开,蕴起缓和的笑意,平静地说着家常,「我们去了苏州的拙政园、东园,还有寒山寺。妾身还是头一回往那边走,当真觉得有趣。」

「苏州是个好地方。」皇帝饶有兴味地应了一句,玉引衔笑道:「是。回来时我们还见了广信王的人,将河道封起来逐个盘查,闹了好大的阵仗。我们王爷都吓了一跳,当时还赶紧给皇上送了封折子禀明事情……折子送出去后细一想,才知广信王八成也是去游玩而已,只是谨慎起见,才设卡盘查。」

她愈说笑意愈浓,轻轻松松的闲话家常口吻。话音初落,皇帝的口气却明显一凛:「广信王?」

玉引气息稍定:「是啊,手握兵权的异姓藩王无故出现在江南,难免是有些吓人的,所以王爷才顾不得皇上的病,赶忙写了封折子禀事。直至后来我们回京不久,听闻广信王也到了京中,不曾有过异动,才算彻底安下心。」

一方寝殿中寂静无声。

须臾,皇帝语气有些生硬地问:「你是说……广信王到了京里,老六先前给朕写过折子?」

「是啊。」玉引应话的口气无辜且理所当然,「广信王现在还在京里呢,不曾来觐见过吗?」

「咳咳……」榻上,皇帝一阵猛咳,玉引静静坐着,看见几个宫人迅速上前搀扶他坐起来、又服侍他喝水,心里愈发平静。

「先退下吧,都退下。」皇帝隔着帘子看了看玉引和方氏,「朕不多留你们了……哦,谢夫人留意一下,谢家有没有适龄未嫁的姑娘,老十五该娶亲了,你们谢家如有合适的,最好。」

「是,妾身遵旨。」方氏离座深深一福,恭敬应下。玉引随之一福,规规矩矩地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