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娘子学掌家(卷一~卷六)(189)

作者: 白糖罂 阅读记录

她这么说,十三岁的夕珍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满脸都写着懵懂少女为情所困的惆怅。

当日傍晚,尤家。

尤则旭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家,或者说,自上次被姑母逐出王府、又被家里拒之门外后,他就再没回来过。

他宁可睡在锦衣卫的镇抚司里凑合也不愿意回来,有时候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在较什么劲,似乎只是无端觉得这样很丢人而已。

这回会回来,是因为端柔公主的事情传开后,家里已往王府写了不下十封信,叫他回来。他想他也该回家瞧瞧了,毕竟担着锦衣卫的职,逢年过节大多不得空回家,也实在不孝顺。

进了府门,他就被母亲一把拥住:「则旭!」

母亲已不如他高,这么拥着他,头反是扎在他怀里。她声音颤抖着,激动得一再只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尤则旭一壁抚着她的后背,一壁向她身后几步外的人颔了颔首:「爹。」

「嗯。」父亲点了点头,「回来就好。上次你回来,我也不在。走,去跟你祖父问个安,上回那篇就翻过去吧。」

「是。」尤则旭应下,放开母亲,母亲这才注意到他缠着白练的手指,一把捉住:「你这是……近来不是一直在王府里?怎么还……」

「我自己习射弄伤的,跟王府没关系。」尤则旭噙着笑抽回手,口气轻松,「您别总担心我在王府过得不好。姑母是府里的侧妃、大公子的母亲,哪有人敢给我委屈受?」

——这话他能平静地说出来宽慰母亲,可实际上,说来自己却有点心寒。

王妃那是跟他不沾亲的人,又跟姑母是那样的关系,可王妃看他委屈了,都还赔了句不是、让他见谅。

而姑母那回打了他又把他赶走,他再回府,姑母一句软话都没用。

这也还罢了,他觉得姑母生气也有道理,他一个小辈,本来也不该想着长辈反过来向他道歉。可偏偏这回,端柔公主的事一夜间就弄得全家皆知、全家都在为这件喜事激动,若说不是姑母告诉家里的,他想不到还能有谁。

这让尤则旭突然觉得十分讽刺。他拿姑母当长辈敬着,但姑母拿没拿他当自家晚辈可说不好。她不来宽慰他或许并不是因为她还在生气,而是她根本不在意罢了。

但她在意他尚公主的事,所以立时三刻告诉了家里。

尤则旭硬生生地斩断了这念头,维持着笑意跟母亲说:「我先去向祖父问安,晚点再去陪您说话。」

「哎,好。」母亲连连点头应下。彼时尤则旭可没想到,更让他心寒的还在后头。

「你说什么?」三五日后,玉引听赵成瑞禀完话,目瞪口呆,「你没弄错?他可得有大半年没回过家了,家里至于这样?」

「下奴绝没弄错,真是尤公子亲口说的。」赵成瑞说着都皱眉头,心下直说真没见过这么翻脸不认人的人家。

玉引便让他细说,赵成瑞就一五一十地将过程全说了。他说他昨儿个不当值,便和几个相熟的宦官出府逛了逛,这不是快中秋了吗?各家商号都有不少为中秋而设的礼,相干的、不相干的都爱趁这机会卖卖月饼螃蟹桂花酒之类的东西。

「下奴去前门的便宜坊走了一趟,想瞧瞧他们那儿进的螃蟹怎么样。那便宜坊斜对过儿是个药坊,下奴从便宜坊出来的时候,尤公子也刚巧从药坊出来。」

赵成瑞说着就抬手比划了个约莫一柞的长度:「尤公子脖子上添了条伤,得有这么长。下奴一想觉得他这几日在自家歇着,没为锦衣卫办差,这伤来的奇怪,就上去问了几句,问了几遍才问出来。」

第四十章

他语中一顿,叹气:「尤公子说是为端柔公主的事和家中长辈争了一场,他祖父气急动的手,就不肯再说别的了。下奴瞧着像鞭伤,估摸着不止这一道。」

这尤家……有毛病吧?

玉引听他这么说都生气。怎么说呢,端柔公主的事于尤家来说确实是天大的惊喜——漫说尤家,就是对京里许多达官显贵家里来说,能尚主都是天大的惊喜。

可这事再惊喜,也不至于到这份儿上吧?

尤则旭回家后能说出什么来?绝不会是说端柔公主不好、言语间对端柔公主不敬,充其量就是说自己并不喜欢端柔公主,不想与她成婚罢了……这都能闹到动手?!

要让玉引看,她就觉得若她是尤家长辈,一定宁可尤则旭好好地当锦衣卫,也不让他尚公主。

本朝的爵位确是世袭罔替,但可从没听过驸马世袭的,这哪有在锦衣卫的实权好?就凭尤则旭现下这上进的劲头,日后大概怎么也能混到镇抚使。

这不比当个驸马闲吃俸禄强?

她皱眉摇摇头,问赵成瑞:「那他现在人住哪儿?会自己去买药,可见没住家里。」

「是没住家里。他说在那附近寻了个客栈,父母会照应他。但具体是哪家,他没告诉下奴。」赵成瑞道。

屋里的对话循循地往外传着。屏风那侧,阿祺气得小脸通红,提步就要往屋里走,被哥哥一把拽回来。

「别闹,别给嫡母妃添乱!」阿礼把他拖到外面,趴在窗下同样在偷听的阿祚阿佑也跑过来:「哥!」

「你们也听见啦?」阿礼眼睛一转,带着弟弟们就跑进了姐姐的屋子。

「阿礼?」正练字的和婧抬起头,夕珍夕瑶也看他们。

阿礼叉腰往屋子里一站:「我母妃家里欺负我表哥!姐你帮我不?」

「啊……?」和婧瞅瞅他,「怎么帮?你要去打架不成?」

「……打什么架啊!」阿礼被姐姐问得一阵气虚,又重新鼓足气继续叉腰挺胸,「姐,母妃不是说你也能管后宅的事吗?那你能调府里的侍卫不能?我带人去帮表哥理论就成了,不麻烦别人!」

「……」和婧觉得这事不靠谱,但看阿礼这么雄赳赳气昂昂,也没忍心灭他威风,就指阿祚,「他是世子,问他。」

她觉得阿祚这么个小屁孩一定会拒绝,结果没想到这个小屁孩走过去一拍大哥的肩头,特别讲义气:「行!我帮你!」

和婧:「……」

和婧见状当然想告诉玉引,于是阿礼软硬兼施地磨她,表示这种事他们自己解决就好,不用麻烦母妃。还说这并不会惹起什么不好的结果呀,他们悄悄把事情做了,尤家就不会欺负表哥了,也不会惊动到其他不相干的人,没有必要让母妃知道。

「你如果非要告诉母妃,我救不了表哥,就不理你了!」阿礼瞪眼道。

和婧想了想,没跟他硬争,但也添了个心眼,问他:「那我能告诉阿晟哥哥吗?」

「唔……」阿礼做沉思状纠结了一会儿,点头,「可以!但你不可以让他告诉母妃,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和婧:「……」

她突然好想揍阿礼!这动不动就拿不理人威胁人的是跟哪儿学的?但又不得不答应下来,承诺说决不让大人们知道。

正屋里,玉引思量再三,觉得这事必须得管。

她不懂尤家怎么能狠得下心这样对尤则旭,在她看来,就算她和尤氏间的矛盾再深,也无法否认尤则旭懂事上进。再说尤则旭今年十七,还没及冠,已经进了锦衣卫是不假,但搁许多人家,这年纪也还就是个孩子。

谁知道尤家长辈气急了打得有多狠?他自己在外熬着,万一出个好歹怎么办?

她必须把人找回来。尤家不管他,王府得管他。

但是,又不能闹得动静太大。前门那地方可是闹市区,从达官显贵到平头百姓在那里均有出没。她若派王府护军去,找到人是容易,但明天早上逸亲王府的纠葛就得被传得满城皆知——而且被传的绝不会只是事实,她身为正妃差人这样去搜侧妃家里的人,什么有的没的都能叫人编出来。

所以要管,还得管得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