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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学掌家(卷一~卷六)(210)

作者: 白糖罂 阅读记录

於是她没多矫情,噙笑道了句,「我去看看太妃,你们聊。」便要起身往外走。

第七章

「你等等。」孟君淮叫住她,锁着眉头看向孟时祄,「你觉得是谢家害你?」

玉引也看向他,孟时祄一滞,苦笑,「那倒不是……」

「既不是,不妨直说吧。」孟君淮松口气,「怕有牵涉也无妨。谢家在这些事上素来看得明白,不然也难以兴盛这麽多年。」

孟时祄点了点头,但神色间仍有迟疑。

孟君淮又道:「你先说来,若当真後果难料,我不让王妃告诉谢家就是。」

孟时祄一时有些尴尬,他好像有点意外於两人之间的信任,但孟君淮已说到这个分上,他到底有没好再做推脱,想了想,客气地跟玉引赔了句不是,便说了起来。

「我不是有意对父皇隐瞒病情的。」他道︰「实在是……父皇、母后都为此太忧心了,可病情又不遂人愿。我想着瞒一瞒、给父皇母后宽宽心,他们便会过得好些,这样待我有朝一日不在了,他们也还能扛得住。这总比他们日日饱受折磨,再经历丧子之痛好……」他说着抬眼看了看孟君淮,「我怕他们到时身心俱疲,会扛不住。六叔您明白吗?」

「嗯。」孟君淮点点头。眼前少年过於平静的口吻太让人难受,他沉默好久才又问︰「你现下这病到底如何?可能跟六叔说个实话?」

「这个……」孟时祄苦涩一笑,「用御医的话说,运气不好下一刻就要没命,运气若好……三年五年还能活,十年、八年就很难了。」

他眼底漾出了一点点黯淡,很快又被嘴角漫着的笑意一举击散,神色重新明亮起来,「御医说我是中了毒,但具体是什麽毒却验不出……大概没有十种也有八种。我想我的弟弟、妹妹们都是因为接触这些毒物而一个个夭折的,我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的,那种十足的庆幸落在玉引耳中,每一句都跟刀子似的。

她定住心神,既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他,「别这麽说。你的日子还长……你六叔会为你将这些事查明白,你好好治病、好好活着,你父皇母后等着你,天下万民也都等着你呢。」

「我知道六婶的意思,但是……」孟时祄的笑意变得有些为难,停顿了会儿,气息一松,「这话我该怎麽说呢?我近来都在思量如何同父皇说一说这事情。」

他含笑缓了两口气,又执盏喝了口茶,似乎不在意般的告诉他们,「御医说我大抵是难有子嗣了。我想这事应该告诉父皇,让他能有所准备另择储君……虽然父皇还年轻,可我觉得这储君最好是在我死前就立起来,免得我死了,宗室间争得你死我活。」

然後他问他们,「六叔、六婶觉得呢?」

孟君淮和玉引静默了半天还是未能作答。

他们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绪来面对这个十几岁的孩子。

年纪这麽轻的孩子在冷冷静静地考虑自己什麽时候会死,并且在清楚、认真的思考身後事。

他好像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很快就会死,并且不可能会有子嗣的事实,然後还担心假若他死了,宗室之间起了斗争怎麽办。

可天知道他在这份平静之前,经历过怎样的煎熬?

「皇长子今年……十六?」出宫的路上,玉引这样问孟君淮。

孟君淮一喟,「对,比则旭小一岁。」

而後他顿了顿,握住她的手又说:「这些事,你还是先别同你家里讲了。」

玉引点了点头,「我知道。」

其实在听说这些事时,她就已掂量着在想,这些事或许不该同家里说了,至少现下不该。

皇长子对她有顾虑,是担心立储之争一旦起来,谢家对人选的偏倚会影响皇帝的判断。而对谢家来说,只要这件事落到了头上,没有偏倚是不可能的。

当然了,她清楚家里不可能忤逆皇帝的心思,到时只要皇帝显出了心思,家里一定会遵照圣意。

真正的问题却在於,假若储位之争真的开始,皇帝在最初的时候可能不想显出心思,或者在他心里并没有明确的人选。

那便是百官或为良心、或为利益表明意向的时候,玉引希望家里能少沾一点就少沾一点,如果没法少沾,就到时依实情来判断,不要因为她此时透出的话而受干扰。

「皇长子什麽时候会提这事?」她问着孟君淮,短短一句话里禁不住打了两颤。

孟君淮想了想,说:「应该会等到年後……这孩子孝顺,势必想让皇兄、皇嫂安稳地过个年。」

一如孟君淮所料,在新年之前,什麽都没有发生。

因为他们这一辈的宗室虽还在为先帝守孝,但小一辈的已过孝期的关系,这个新年明显比去年要喜庆热闹不少。几个孩子从腊月中旬就在说如何贺年的事,和婧还跟夕瑶商量着要一起去谢家走一趟,夕瑶是回家,和婧是上门拜年。

「我想外祖母了。」和婧趴在桌上望着坐在榻边的玉引嘟囔,「近来总见阿晟哥哥,但是忘了去看外祖母……外祖母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不会。」读着书的玉引抬眸一哂,「你可以多玩两天。跟你外祖母说一声,府里忙,母妃过年时不便离开,年後一定回家看看,带着明婧一起回去。」

「好!」和婧应下,又问她,「表姊跟我们一起去吗,还是要回她家里?」

玉引一想,夕珍去年就没回家,今年则到这会儿了都还没跟她说回不回去,便叫了夕珍来问。

夕珍踌躇了会儿,嗫嚅说:「我今年……不回去了,有些事要做,离不开。」

「什麽事?」玉引好奇地问她,但她低着头没说。玉引蹙蹙眉,又问:「尤则旭今年在哪儿过年?」

「他……」夕珍抬眸觑她,回说︰「他说跟锦衣卫的朋友一同过。」

这话是真的怪了。

尤则旭有家不能回,其他锦衣卫也不回家过年吗?玉引一想自然就懂了,脸色一板,「快说实话,这事你不能瞒着家里。」

夕珍红着脸,撇撇嘴,就将实话说了。

她承认自己确实是要陪尤则旭过年,但真不是成心瞒玉引的!

「我不知道怎麽跟您说嘛。」她盯着脚尖说︰「他说不让我告诉您,这肯定是不想给您添麻烦,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我告诉您了,您肯定叫他来府里过年,他要是怪我嘴巴不严,我这不是里外不是人吗?」

玉引听了想哭又想笑。

这两个人,有时候会让她觉得都是大孩子了,挺懂事的,有时候又有点小孩子脾气,在长辈面前非得死要面子,莫名其妙地觉得同辈的人才是同一阵营的,所以尤则旭觉得这件事告诉夕珍不丢人,告诉她就丢人丢上天了!

玉引觉得他们这心思真好玩……然後不知怎的自己也生出了点小孩子脾气。

她脑子一热就没让夕珍去劝尤则旭,晚上还卯足了劲儿跟孟君淮告了个小状,「则旭他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

「哈。」孟君淮笑了一声,看看她怒目而视的样子,「生气了?你要是生气,我明天把他叫过来骂一顿。」

「别别别。」她又赶快缓了语气,「大过年的不跟他计较!你想想怎麽递个台阶,让他一起来过年呗?他肯顺着台阶下我就放过他了。」

嗤。这小尼姑,明明大度好心,还得装个斤斤计较的模样,也是少见。孟君淮手搭在额头上,望着床帐无声地笑了半天。

玉引没等到回答,扭头一看就捶他,「你笑什麽呢!笑我?」

「没有没有。」他赶紧否认,拍着额头做了个认真思量的样子,而後叫来杨恩禄,「你去尤则旭那儿问问他过年有别的安排没有,就说府里有不少帖子要写,我这儿忙不过来了,他若没事就过来帮个忙,有事就算了,当我没提。」说完,他转过头看她,挑眉递了个「满意吗」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