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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学掌家(卷一~卷六)(288)

作者: 白糖罂 阅读记录

阿祺一壁想着,一壁陷入沉默。阿礼瞧瞧他,也跟他一起沉默。

他这个当兄长的,当然希望弟弟的麻烦能解决,他也不想这么和稀泥,可眼下不是没别的法子么?

阿祺不惹事,香盈在嫡母妃那儿就还有个安身之所,阿祺若惹事,这事会怎么样可没谱。

他们的母妃那儿……

呵,当初阿祺在守陵,那些事他不清楚,阿礼可知道不少。

具体的情状他没瞧见,但有一回,林斓从东院回来都吓哭了,他哄了半天才把林斓哄好。

母妃狠起来到底有多狠?他这个当儿子的都不敢深想。

「阿箩是孩子的小字?」阿礼思量着又睇睇他,「这你可别再父王母妃跟前叫。」

香盈姓罗,他娶这么个小字是为什么,并不难想。

阿祺点了点头,应说「知道」。他原也是不打算跟父王母妃提的,只是想自己念着这个名字,能始终记得别放弃香盈。

几日后众人回到王府,紧随而来的,是又一场忙碌。

首先,是兰婧跟谭昱的吉日定了下来,选在了七月末。兰婧闻讯后拍手叫好,说那会儿已经凉快了,穿着昏服折腾一整天也不会太难受。

而在那之前,首先要办的,是阿祺的女儿的百日。

百日的日子在五月中旬,这会儿正热,但热也有热的好处,显得喜气更足,不像秋冬天,总容易透出点儿萧索。

百日礼也是前宅后宅同贺,前宅的宴席就设在正厅,后宅的则放在了东院。

所以那天正院格外安静,玉引和明婧也都去东院参宴了。一众下人没什么动静地各做各的事,一方院子在夏日里硬显出清冷来。

或者说,也没别人觉得清冷,只是香盈自己觉得清冷而已。

那种提不起劲儿地感觉好像在这一天涌得格外浓烈了些,她想让自己不这么没精打采,便想象东院里给孩子过百日的场景,但她越想,那种清冷又沉闷的感觉来得越厉害。

三个多月下来,这种感觉于她而言已不陌生,但依旧让她感到害怕。

那是每每出现都会激得她心里发慌的感觉,而且许多时候,只要这种感觉一出现,她的心思就会不受控制。若要她细作描述,她觉得那就像是有一道黑影一直跟着她、一直压在她心头,压着她不让她喘气儿,令她寝食难安。

还有许多时候,那道黑影好像会张开翅膀将她包裹住。紧紧缠绕着,紧到让她产生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比如,她不想活了。

香盈也不懂为什么总会时不时冒出这样的念头。总之在这样想时,她心里总是阴郁得紧,但阴郁过后又会清清楚楚地知道……其实情况并没有那么糟呀。

第三十七章

最难过的时候明明是她生完孩子后还留在东院的那会儿,现下的境况已要比那时强太多。王妃待她很好,依照她的身份能给她的,王妃都给她了。她的衣食住行王妃都会问上一问,每天要喝的那几碗药,也都是王妃为了给她调养身子而让太医开的。

就连今天……她不能去东院参宴,王妃都叫人给她在这边单备了一桌子好菜。跟她说毕竟是她女儿过百天的日子,她这个当母亲的应该开开心心的。

可是,她怎么就还是提不起劲儿来呢?

香盈闷闷的,缓了许久未果后,就在屋子里来回来去地踱起来。可她越踱越焦躁,好似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膨胀,挤压得她五脏六腑都难受。在这股难受中,那个黑影好似又张开了翅膀,铺天盖地地包裹下来,比往日的力量都更大些。

她不想活了。

她顺着这个思路觉得,其实死也没什么。反正她活着也感受不到任何乐趣,每天恹恹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行尸走肉,而她烦透了这样子的自己。

那不如……那不如就不活了吧。

她的死影响不了任何人,二公子再过两年就可以忘了她,好好娶妻,女儿日后也不会因为她这么个出身卑贱的母亲而生什么是非。她也不用给王妃添麻烦了,那样或许……对谁都好。

香盈这般想着,脚下神使鬼差般的,已走到了矮柜前。

信手拉开矮柜,抽屉里放着几尺白绫。

那还是王妃前几天给她的,王妃跟她说这个料子很好,做贴身的小衣会很舒服。拿给她让她自己做,她还没来得及裁开。

香盈怔怔地看了会儿,手放到白绫上。

真的很舒服,柔柔软软的,微有点儿凉。像是母亲从前爱拿来做中衣的一种料子,她那个时候卧在母亲怀里睡觉,包裹在周围的就是这种感觉。

东院里,酒过三巡,身为主角的孩子忽地醒来,她「哇」地一声大哭,引得周围宾客一阵善意的哄笑。

「咦?云舒别哭!」明婧放下筷子就往那边跑。云舒是二哥今天刚给她定的名字,这一辈的女孩子都从舒字,和云字搁在一起,简单又别致。

明婧跑到跟前时,云舒已经被乳母抱在怀里哄了。但她还是哭个不停,明婧在旁边做着鬼脸说「看姑姑」也不管用,后来阿祺亲自过来哄,云舒反倒哭得更撕心裂肺。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尤氏皱着眉问,正想着要不要赶紧叫大夫来瞧,却见一道身影迅速地到了跟前。

那是正院的人,他来后也没顾上跟尤氏行礼,直接到了王妃跟前,欠身低语。

玉引目光骤然一凛:「你说什么?!」

「琥珀最先瞧见的,吓得脸都白了。」王东旭道。玉引又细问人怎么样了?王东旭说不知道,说底下人在忙着救人,他不敢耽搁,直接就回来回话了。

玉引定了定神,挥手让他退开后,还是和颜悦色地跟眼前的命妇们说笑了几句,而后说正院有事,这才离席往外去。

「恭送王妃。」尤氏离座一福,静静神,递个眼色示意身边的宦官去瞧瞧。

玉引走出东院便赶忙吩咐叫大夫来,想了想,又添了句:「想个说辞把二公子请出来,出来再跟他细说是怎么回事儿。」

然后她便疾步往正院去了,到了正院一瞧,香盈那间屋子里俨然一片混乱。

琥珀还在屋门口扶着墙缓神,面色犹还惨白。玉引上前抚了抚她的后背,轻声问她怎么样,她也顾不上说自己,只指着里面,惊恐无比:「奴婢进去的时候一抬头,看她……看她脸色都不对了……」

「琥珀!」珊瑚低喝了一声,玉引一喟,叫人将琥珀也扶回屋休息,自己提步进了香盈房中。

香盈已被扶到床上躺着,屋中众人见她到来,忙退到一旁见礼。玉引提心吊胆地上前探香盈的鼻息,万幸还有气!

「怎么回事,谁欺负她了!」玉引喝道。

她脸色大有些不好,周围一众下人面面相觑,末了,推了个年纪最轻的宦官出来。

那宦官低着头回话说:「王、王妃您待她好……小的们绝不敢欺负她啊。都没什么人进来过,就是冷不丁地听见琥珀姑姑叫,一进来就这样了……」

这香盈……

玉引重重一叹。

「香盈!」一个人似疾风似的闯进来,玉引皱着眉一睃,他又猛地停住,「母妃。」

「你陪陪她吧。」玉引看着阿祺道,「只今天下午这一次。」

阿祺似有一怔,遂即像怕她后悔似的赶忙应下,玉引就出了门,挥手示意旁人也退了出去,把这一方屋子留给他们。

「娘子。」珊瑚轻唤了一声,语气中隐有点不满地道,「这香盈……不识好歹啊。」

玉引摇摇头:「也不是。」

珊瑚听她这样说,微微一愣。但见她别无他言,也只好噤了声。

玉引兀自思量着,只觉得香盈真的很可怜。她也察觉到香盈总是开心不起来,就连刻意逗她开心也没用。

而太医说,这不全是心情上的事,得服药医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