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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学掌家(卷一~卷六)(87)

作者: 白糖罂 阅读记录

「二伯误会了,不是巴结。」谢继清平静地舒了一息,「是因为现在各位殿下在办件大事,侄儿参与其中,许多事情不是靠内子和妹妹间多加走动就能说得清的。但若侄儿与逸郡王殿下交往过密,日后迟早引人怀疑,侄儿需要一个和逸郡王府走动的理由。」

「什么样的大事值得你把夕瑶送出去?」谢愈追问道。他略有不忿地沉了口气,「你若是为加官进爵,便是二伯看错你了。」

「那若是为国之大义呢?」谢继清看向他。

谢愈微凛:「你说清楚。」

谢继清沉吟良久,只说了四个字:「奸宦当道。」

一个半月后,逸郡王府迎来了四个孩子。

两个是尤家的儿子,阿礼的表哥尤则明和尤则昌。两个是谢家的女儿,玉引的侄女谢夕瑶,另还有一个远房过来的谢夕珍。

东院里,尤氏亲自盯着下人把自家这两位小爷的住处安排妥当,足足盯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得以回屋歇了口气儿。

然后,她心里不免有些不平。

王妃……这是在故意给她添不痛快么?

这么久了,她不提挑人进来陪阿礼,王妃也不提选人来陪和婧。现下她挑了,王妃紧接着就选了两个谢家的姑娘进来,就像在有意跟她叫板似的。

何况,谢家出来的姑娘,她尤家的人也不能比。

近几天府里都在议论这事,她细细听着,下人们张口闭口都在说「谢家的表小姐」如何如何,她的两个侄子就跟被遗忘了一样。

尤氏暗暗窝火,可最终,她把这股火气平息了下来。

争一时之气是没有必要的,所谓来日方长。

正院里,孟君淮听说孩子们都到了,便去见了谢家的两个姑娘。

远房的谢夕珍比和婧大一岁,到了之后,便乖乖陪和婧一起睡觉去了。谢继清的女儿谢夕瑶比和婧小一岁半,看起来经历十分充沛——他到时,夕瑶正在屋里嬉笑着追阿狸玩,追得阿狸上蹿下跳,玩开心了还转过头来扑她的脚。

孟君淮一笑,走过去一把抱起夕瑶,放在榻上:「叫姑父。」

「姑父好!」夕瑶的声音清脆,一点都不怕生。

玉引正倚在榻边磨指甲,衔笑抬了抬眼皮:「没想到兄长会把她送来,殿下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觉得,日后有机会还是多让她回家,她现下还不到四岁呢。」

「嗯,反正都在京里,方便。」孟君淮边说边解下腰间的褐色药囊递给她,药囊下挂着长约一拃的流苏,他笑道,「拿这个逗猫玩。」

夕瑶完全不客气,可又很懂礼,跳下床福身道了句「谢谢姑父」才伸手接过,然后又跟阿狸疯去了。

孟君淮在榻边坐下,凝神端详了玉引一会儿,伸手就抚她的额头。

玉引往后一避:「干什么啊?」

「早膳就吃了半个烧麦,午膳喝了小半碗白菜汤、吃了两小口米饭?」他道,「叫大夫来看过了吗?」

「……」玉引撇撇嘴,「殿下真当我是个玉菩萨?」

她对他的这种过度小心太哭笑不得了。好像是因为大夫跟他说,她从前吃素太久了,身子弱,他就时不常地给她展现一下什么叫「神经兮兮」。

晚上若把她折腾狠了,第二天他能留在这儿亲自照顾她一天,吃饭的时候连筷子都不让她自己拿;还有过年的时候,他千叮咛万嘱咐「你出门记得加衣服」「凉了记得勤换手炉」——当时她听了也就听了,后来一想不对啊,他对和婧的叮嘱都没这么细!

太夸张了他!

玉引一吹指甲上磨下来的粉:「没事,这不是天气转暖了么?估计是热得没胃口。」

「……天气转暖不假,但三月中,你跟我说热得没胃口?」孟君淮一掐她的腰,「我叫大夫来。」

「哎讨厌……!」玉引吃痛,伸腿一蹬他,「我晚上多吃点,正好今天夕瑶夕珍刚到,添几个菜给她们接风。」

但孟君淮很坚持:「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忽冷忽热的时候容易病。」

他说罢便不再多理她,直接吩咐杨恩禄去叫人。片刻之后,府里医术最好的魏大夫到了。

魏大夫问了几句近期的饮食起居,玉引答,孟君淮也帮着答。而后他又看了看脸色、瞧了瞧舌苔,接着,上前切脉。

玉引左手让他切脉,右手拿了本书看。过了会儿魏大夫说换只手,她就右手让他切脉,换左手拿书,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孟君淮则被魏大夫眉头皱起又舒开、舒开又皱起的样子弄得心里也一紧一紧的。

片刻后,魏大夫的表情终于维持在舒开眉时,继而松开了玉引的手腕。

「怎么样?」孟君淮急问。

「恭喜殿下。」魏大夫捻须,笑得春风得意,「王妃是喜脉啊!」

「啊?!」两个人同时一讶,接着,房中彻底安静。

孟君淮摆手让大夫退下后,就见玉引神色茫然地看看过来:「我不是……」她懵了懵才说下去,「我不是每次……都找人来按摩吗?」

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二人当初商量着暂且不要孩子,不是因为不想,是因为她真的害怕,怕得缓了一个月都没缓过来。

他定了口气叫来杨恩禄:「近三两个月给王妃按摩过的医女,一概杖三十;再让大夫配个方子,越不伤身越好,这孩子我们……」

「不要」两个字到了嘴边,孟君淮却说不出来了。

第三十九章

他是想要这个孩子的,他早就在想,她若能与他有一个孩子,会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可现下这个孩子来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要亲手杀了他。

杨恩禄在旁边也窒了息,听了吩咐半晌没敢应下来去办。他存着想等王爷反悔的心思等了一等,却没等到话,便试探了一声:「爷……?」

「去吧。」孟君淮道。

「等等。」玉引慌着神一阻。

孟君淮看向她,她也看着他,而后向杨恩禄道:「杨公公先带人出去,我……我想想。」

杨恩禄见有转圜余地便大松口气,一欠身,立刻带着下人们尽数退出去,连夕瑶都被抱走了。

玉引心下五味杂陈地望着孟君淮:「这孩子是……是我们的。」

「嗯。」他一点头,默了良久,才又说,「可你既害怕,也不必勉强。日后再说也行……」

「可他已经来了!」玉引有些崩溃,她无措地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他脱开她的手又将她揽住,她便缩在他怀里,克制不住地发抖,「这、这是缘分在这儿?我必须把他生下来!我从来没杀过生,这是我的孩子,我不能……」

「玉引!」孟君淮揽着她的胳膊一紧,提高了的声音迫着她暂且安静下来。

他低头看看,她明眸圆睁地望着他,却又没什么神采。满满的慌乱填在里面,就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正被天敌追得无处可逃。

他定下心神:「你不非得把他生下来,没出世的孩子尚不算个人,佛祖不会怪你杀生。」

「可是……」

「你若不想要,我们就不要。」孟君淮想说句自私的话,劝她把这孩子生下来,可到底还是迫着自己说了该说的。

他侧过身扶住她的双肩:「你听我说。」

玉引怔怔地与他对视着。

「你害怕生孩子,一点错都没有,但孕中多思是可以害死人的。」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除非你自己想要这个孩子,否则我们就不要。你不能违心地怀着他硬熬几个月然后把自己的命搭上,没有母亲应该为孩子送命。」

她脑中懵得更厉害了。

「你不必因为没有要这个孩子而自觉有罪。你本就不想,是他来得不是时候。」孟君淮努力地安抚着她,「但你如果为了保他而死,他就一辈子都要活在害死母亲的愧疚中。」

他说着一喟:「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