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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仙(165)

作者: 黑麦 阅读记录

花九戚这人洒脱不羁,心里可是没有所谓“念想”这个概念的。

若是他顾念的人贸贸然离开了,他就是跑到阴曹地府也会把那人的魂魄带回来的,从来都不可能苦兮兮地捧着人家的遗物过日子。

花九戚一分外粗糙的大男人,同姜的处世方式截然不同,自然是理解不了小朋友姜的小心思。他估计是巴不得姜抛了这可有可无的东西向前看,就算姜一时抛不掉……恐怕就是这酒他也是没有负担照喝不误的。

是以花九戚仍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姜,催促道:“先把那酒倒出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罢。”

姜可不清楚花九戚心里那点小算盘,亦不知道这酒已经惹了“奸人”垂涎。姜只是觉得花九戚的话有理,依言取来一个淡粉色半透明的琉璃碗,将小银壶倾倒,作势要将那百香果酒倒一些出来到琉璃碗中。

奶金色的酒液自纤细的壶口倾泻而下,碰撞碗壁发出丁零当啷的澄澈声响,十分悦耳。

那果酒离开了小银壶的空间阵法,香气便愈加明显,却并不让人腻烦头晕,反而更能让人品出些醇厚的层次。

花九戚深吸一口气,表情有些陶醉。花容则是自顾自眯着眼倒在他家仙人的肩头,“陶醉”在时暮的酒香里。

于这二人来说,酒大抵已经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时暮此时微阖着眼皮看起来兴趣恹恹,不时看一眼那琉璃碗,眼角余光却都注视着花容,若是由十步瞧见了,少不得要调侃一句“肉麻得紧”。

其余人等大都面不改色静观事态变化——包括佘月。他闲暇时亦茗茶或饮酒,虽两者各自都比不得梧桐和花九戚那般痴迷,但也绝不是泛泛而已。忽然面对了这等异象,他还是狠狠起了一番兴致的。

倒是华难得有一副锋锐严肃的样貌,却似乎被这酒气熏得微醺起来,银白的发丝顺着他低头的动作散乱吹落了些许,脸颊都变得微红。

莫名的反差淡化了他本身带给人的压迫感,看起来反而惹人喜爱得紧。

且说在姜倒酒之时,清灵的声响之下,眼看那琉璃碗就要被盛满,姜刚要停下来,却发现碗中的酒液蓦地蒸腾起来,化作一团奶金色的雾气停在琉璃碗上空静静流转。

这又是什么情况?

姜不自觉停下了倒酒的动作,疑惑地看着那一团灵动得似乎有生命的雾气。

梧桐在此时放下了茶杯,说:“继续倒罢。”

说罢,他一反方才老神在在的模样,眯起眼睛微微笑了起来,本就沉静的面容愈发温柔。在时暮看来,总觉得像是位老者看到自家晚辈的慈祥笑意。

说起来,也跟梧桐面对姜和华的时候差不多了。

姜看梧桐的反应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意思,便继续向外倒酒,看着酒液穿过雾气继续流淌而下,也不知还会起什么变化。

没多时,酒再次盛满了琉璃碗,下一刻便又化作雾气升起来与之前的混为一体。

梧桐没有说停,姜便继续倒酒。

如是再三。

小银壶中的酒终于全部都被倒了出来,琉璃碗中的酒液也一滴不剩全然化作了雾气。

那雾气似是有灵,知道自己聚齐了便缓缓升起来,雾气中间还在静静流转,似乎又随着升起的动作压实了些。

一群人就这么看着那一团雾气,看它一点一点地凝实、凝实,然后,猛地散开。

雾气散开的冲击并不大,只让人觉得刚淡了些的酒香又猛然扑面而来,惹得人精神一振。

不过那冲击还是让一众人稍微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便瞧见逆着光的天上出现个人形来。

花容看着这一幕,一瞬间便忆起同时暮初见的情景。

当时时暮也是这般于雾中现形,飘飘然便惊艳了天地,亦惊艳了他。

当然,眼前这团百香果酒的雾气还是惊艳不了花容的,他面不改色,只是挑眉问道:“这也是位仙人?”

时暮却摇摇头:“这是酒中之灵。”

花容是不懂这其中有何分别的,却又想起时暮先前跟他介绍梧桐为“树灵”,便问:“和梧桐一样?”

时暮说:“差不多罢。不过梧桐是先天灵物,是天地初开自然诞生的,而这个是后天灵物,是靠机缘巧合修炼而来的,还是稍有些不同。”

这所谓“先天灵物后天灵物”花容倒是听明白了,却也不知道所谓酒灵和酒仙又有什么分别。

时暮看出他的疑惑,便悄声解释道:“仙人各司其职,是酒仙便管束天下美酒,是剑仙则掌管天下宝剑,其下亦有清酒烈酒长剑短剑之分,这是天道赋予的职责——细致入微。可灵却同众生百态相仿,无甚必尽的职责,入世一遭肆意而行,自在逍遥。梧桐和十步这类承担职务的先天灵物不过是例外罢了。”

花容了然。

梧桐与这果酒化形出来的家伙同为灵物,大抵正是因此,梧桐早早就感受到了这灵物的气息,才让姜一直倒酒。

也怪不得,梧桐的眼神慈祥得过分。

花九戚跟花容一样,亦不明个中关窍,不过他也并不关心,没有让佘月跟他细细讲来。

花九戚此时只是有些扼腕——管这玩意儿是仙是妖,总归成了人形,那酒他是喝不得了不是?

这还有什么意思!

几人心思流转间,那半空中的人形便翩然落于地面。

尚且不辨男女,还未等人看清“他”,“他”便一转身轻灵跃到姜身后去了。

“他”身量要比姜高些,此时微微欠身,藕臂柔荑俱柔柔搭在姜的肩膀上,只从姜脸颊旁边露出一张芙蓉玉面。

这人肤色粉白,细腻若羊脂,翩跹若画中人。可“他”脸颊眼尾却有些许红晕,无比鲜活,又仿似自画中款款而出。

此刻的“他”修眉缓蹙,眼角微翘,朱唇轻启,没得一股子撩人醉态。

只看这样貌情态,无疑是一位绝色佳人,倾国倾城,令人见之忘俗。

若说时暮的样貌是突破了性别的美,让人惊鸿一瞥之中便忘却他的性别,只沉醉于其无匹样貌。

眼前这人便是将女子的柔美展现到了极致,难让人忘却“他”的性别,反而活生生将无数人梦中绝世佳人的形象跃然于眼前。

流眄顾盼,容若生辉。

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怕是传说中的神女宓妃之美艳端方也不及其一二!

这合该是只存于无数文人才子诗中曲中画中梦中的倾国之人、倾国之貌!是不该普普通通存于人世的绝色女子。

可是花容他们分明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这一句引用的是洛神赋中的句子

第128章 女相

观在座众人,容貌气质各有千秋。

花容冷然,时暮绝俗。

花九戚洒脱,佘月贵气。

梧桐沉静,十步活泼。

姜伶俐,华则霸道。

俱是不相上下又各具特点的好颜色。

这一众人风格各异,几乎要囊括了世间所有凡人可想象得到的美貌,除他们之外,时间似乎就难得有什么美人可以从另一个方面惊艳众人。

可是他们又通通不似这眼前化形而来的酒中灵物。

这百香果酒,相貌自有一份不同。

“他”再如何极尽貌美、落雁沉鱼,也瞒不了花容他们的眼睛——“他”即是他。

他是个男子。

花容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可以说是见识了人生百态,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不只眼前这些同座人,还有数不胜数的仇人、朋友、抑或是点头之交、甚至包括萍水相逢的过客。

可无论哪一个,他们的相貌同性别都是绝对匹配不容混淆的。

就像是岚昱即便男扮女装眉眼间也有遮不住的英气,秦瑾气质阴柔,但他即便身为厂公之时亦永远不会因容貌而被当作女子,现在的他就更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