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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非限定式关系(46)

作者: 冰冻杏仁茶 阅读记录

寻总是在做着同一个噩梦,室友们常常把出汗大叫的寻从梦魇里摇醒。后来,怕吵到大家,他会自己抱着被子到阳台上蹲一整晚。再后来,他找到一家酒吧的夜间打工,充斥嘈杂的乐声走道里,他常常在啤酒瓶堆里倒头就睡,再也不担心打扰谁。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寻逐渐陷入了了灰黑色的世界。

“我劝过他,结果他说,警察找不到妹妹,我只能自己找。然后……我再也没有劝他,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剑子的叙述很平淡,平淡的简直像是所有情绪都被一点点撕开、磨干、滤过,连残烬也在反复的回忆里灰飞烟灭了。平淡的让龙宿几乎喘不过气来,让他觉得一定要说点什么:“沙罗的医药费是……”

“大家凑了一些,大头都是寻出的。世上哪儿有容易赚的钱?结果他在那圈子里越陷越深,最后终于回不来了。”

“后来呢?”

剑子忽然沉默,远远的有小孩子尖锐的嬉笑声,还有间杂的干嚎哭闹声,充满生命力的叫声好像变得很近很近,近到把结局淹没。

“后来,他死了。”

剑子仰着头,眼也不眨地说。一瞬间,龙宿几乎以为他哭了。

第31章 Act 31.0

“每年代替寻给沙罗送的礼物的人是汝吗?”

“嗯。”

“汝木工做得不错。”

“承蒙夸奖,别忘了我有一个石匠出身的师父。”

“想与沙罗见面吗?”

“她过得如何?”

“吾说她快乐健康,汝也未必肯信。岂不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龙宿。”

“何事?”

“你不想问我……寻是怎么死的吗?”

剑子还是那样仰着,把脑袋放在椅背横木上望向天,天被树枝割裂成了一块块细碎的蓝色,在瞳仁深黑的部分微微晃动……很久没有得到回答。龙宿注视他的沉默是那么长,长的让他差点忘记了前尘后事。余下唯有回忆,和日光中摇动的树影。

“汝想说吗?”温柔的,仿佛怕落在心上会让它碎裂一般的低语,“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罢了。”

剑子终于扭过头,好像在笑,“如果你是试图安慰我……”

“——吾不做多余之事。”

强硬的语气,冷峻得让人着恼,剑子却一瞬间就捕捉到了他真实的心声:“是是是,安慰是于事无补的致幻剂。不过,身为朋友不指望你说什么好听话,肩膀总能借来一靠吧。”

这样说着,剑子的头就轻轻地挪向了龙宿那边。不停摇曳的阳光被宽阔的脊背挡在前方,鼻端萦绕着混合烟草的熟悉香味,在心里辗转过千遍的话就这么溜到了嘴边:“……到现在,我也没有真正觉得……小寻已经死了。”

寻的死是各种意外的集合,原本只是在酒吧担任酒保客串打手,为了给沙罗筹钱跟幕后老板要了很多追债一类的工作。结果时常带着伤口在校园里出现,引来了周围同学的不安,终于变成了滚雪球似的流言。有一天和校外小混混打架时,被系学生会的风纪委员傲笑红尘抓个正着。阴差阳错下,生性耿直的傲笑以为他就是最近向艺术系学生兜售摇头丸的人,当即一状告到了教导处,寻也因此被停学。为了证明清白,寻独自去追查这件事,结果和另一帮小混混争执时被人失手刺死。

“是我和佛剑找到他的,那帮小混混也很年轻,头染的乱七八糟,看见刺了人,吓得全跑了。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没什么事,地上只有一点点血,很少的一点点血,就像切菜伤到手。救护车来之前寻还能说话,他说已经记住了那几个小子的名字,要我回头去报警,不能让他们继续祸害同学……”

剑子停住了,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望着远去的救护车时心里的恐惧。没有出租车敢载身上染血的两人,他们只好一路跑着跟过去。他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过,直到慕少艾从医院冲出来一把拉住他,跟他说——

“脾脏破裂大出血,在救护车上就陷入昏迷,还没进急症室已经死了。”

“并不是我在拒绝承认事实,我看过他的遗体,参加了他的葬礼,看着他被火化,我清楚在各种定义上他已经被宣布死亡了。但是……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只要我还活着,还回忆着,还记得,他就没有变成一张照片、一块墓碑、一个淡去的名字。每一年给沙罗准备礼物的时候,我就感觉他还活着,感觉这是一份同时给两个人的礼物。因为,小寻生命的某一部分在沙罗身上延续着。”

龙宿摸了摸他的脸,动作很轻,像是在确认他没有在哭泣似的:“汝放不下,就是有牵挂,有牵挂,因为未想通。汝在想不通什么?”

好半天剑子才叹息般低呓:“也许,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他的死无法归咎于任何一个人吧。”

想不通,于是在现场反复徘徊,对着那一滩小小血迹苦苦追问。

想不通,所以耿耿于怀,所以不能放开,所以始终不停苛责,好像做错的是自己。

得到和失去,从来不像成功学书里宣扬的由人一手掌握。认为不犯错误,就能踏上毫无疑问的幸福人生;认为漫长的故事里,可以改变抉择来随意逆转结果——看过太多荒谬的世事,就会慢慢失去自信。太多的人,就在反复疑问和犹豫中,慢慢消磨了光阴。

“那汝现在想通否?”

“没有。”回答的干脆利落,“想不通就不去想了。尽人事就知天命的圣人境界离我太远,我现在只好——尽人事,不认命而已。”

手上一滞,龙宿怎么也想不到剑子会这么说,但这死不悔改的态度又实在天经地义的“剑子仙迹”。想骂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半天,还是没舍得。“一起去看沙罗吧。”龙宿最后说。

“……好吧,不过不要让沙罗看见我,不然我可不知道怎么给她变一个‘大哥哥’出来。”

听着剑子变得轻快的声音,龙宿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沙罗最喜欢的童话,是王尔德《快乐王子》。她说,她就是那个受到美好馈赠的生病的小孩。但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尾:失去美丽外表的快乐王子被融化了,只留下一颗破裂的铅心,和深爱他的燕子一起被丢在垃圾堆里。

龙宿一直奇怪,为什么沙罗会喜欢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结局太悲伤太多眼泪,太不适合充满了幻想的十岁小孩。现在他懂了,也许……那个敏感又温柔的小女孩已经在心里隐隐地知道,最喜欢的大哥哥再也不会来了,就像童话里的快乐王子,贡献一切之后就从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甚至不能听见一句由衷的谢谢。

那么,沙罗也相信快乐王子和燕子会在上帝的花园里得到永生吗?

龙宿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他只是淡淡地想,这件事,不要让剑子知道。

周一是正好是沙罗可以去学校的日子,龙宿提前跟剑子打过招呼,吃过午饭两人一起翘了班。沙罗的学校所在地十分偏僻,开车从公司也要走半多小时。学校名字剑子倒如雷贯耳,据说是本市最好的全住校制私立学校,虽然花费不菲,每年还是有无数家长挤破头也想把孩子送进来。

“这样的学校管理应该更严吧,沙罗常常生病缺勤不会有问题吗?”从龙宿那里知道了不少沙罗的情况,目前健康暂时不必担忧,可小孩子没有同龄伙伴,总是寂寞。

“无妨,吾一位好友与这家学校交情不浅。”实际上,楚君仪的父亲正是学校最大的出资人,楚君仪本人也每周会过来教授古琴,有这些关系在,沙罗可以说是标准的走后门入学生。

剑子扭头看他嘴角含笑,一副今天大爷心情好的样子就觉得怪:“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没啊。”金眸浅拂过剑子变化的表情,满腹黑水的恋人偶尔不加掩饰的好奇一下,竟然也很可爱。凑过去写满怀疑的脸颊上蜻蜓点水地一吻,剑子惊得一把扶住方向盘:“我还没上保险,龙宿你要玩速度与激情千万麦拖无辜路人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