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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1(92)

还想往前走,脚一软,就昏了过去。

梦里,又见绮罗。

她新月弯眉,总是浅笑。

小小的她,或者已经长大了的她,从始至终温柔的对待自己,怕冷了,怕饿了,怕被人欺负。

她叫他,阿笙,阿笙,阿笙。

一天比一天成熟的声音,响彻,回荡,直至消亡。

夏笙午夜惊醒,满脸是汗。

他眯起眸子,对着遥远的明月,忽而就湿了眼眶。

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向山下走去。

那时前来,四个人骑着马,有说有笑,那么完满。

才几年,为什么一无所剩。

走下山野,淌过溪水,当他喘息的到达浩渺池前,这种感受犹为明显。

是莫青风,又不是莫青风。

高大的身体披着月影,还有,满头华发。

听到响动,莫青风回首,表情淡漠,甚至木然,见到了夏笙,还是起了些隐晦难见的波澜。

“绮罗呢?”夏笙扑过去抓住他,抓的他满袖是血。

莫青风低沉着声音:“你如何进来的。”

像是没听到,夏笙力竭嘶喊,漂亮的脸庞完完全全扭曲起来:“绮罗呢?!!!”

蜀葵,白色的蜀葵开的到处都是,水绿的叶子,洁净的花朵,在风中静穆异常。

两座坟冢,雕砌的落落大方,写着她们的名字。

韩绮罗,季蓝。

夏笙全身都在颤抖,软着腿迈进墓园。

而后,忽然停住了脚。

黑透至底的眸子呆呆的望着那三个字。

莫青风叹了口气:“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你,还是想开点吧。”

夏笙还是不动,连抖动得肩都平了,莫青风怕他神哀过度,扶了一下,却被夏笙狠狠的甩开,他几乎是径直倒向绮罗墓之的,抱住了白色石碑就死不起身。

长歌当哭,势必在痛定之后。

他没有哭,也不会哭,只把脏兮兮的脸贴了上去,叫了声:“姐姐。”

再无音响,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他从不唤她姐,今日,却说不出别的什么。

莫青风不忍心,又劝:“她已经不在了,何苦折磨你自己?”

夏笙闻言愤愤回首,咬牙切齿:“你还我姐姐!”

莫青风一连哀愁站在那,说出不话来。

夏笙起身就使了大力推搡她,边推边喊:“我姐怎么死了,我姐是怎么死的!你说要照顾我姐,你放屁!”

莫青风白发乱了满脸,轻声说:“杀你姐的人,也躺在这里了。”

夏笙不敢置信的回头瞅了瞅与绮罗墓碑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伸手就给了莫青风一巴掌:“你凭什么把她放在这,绮罗不要!”

曾经满是自信的鹰目早就空空荡荡。

“你……你喜欢那个女人……?”

莫青风没有否认。

“那你干嘛还招惹我姐,你怎么能对两个人好?”夏笙眼睛通红:“一定是你和她纠缠不断,才害死绮罗!”

“夏笙,人不想你想的那么简单……”

“少找借口了,我以前敬佩你,没想到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伪君子!”

夏笙胸口一阵窒息似的感觉,气的急了,回身就踹倒了季蓝的墓碑,跑到绮罗那里大肆破坏起来。

“我要带绮罗走,她才不想在这里,她最喜欢我了。”

看着已然长大却还像个孩子似的夏笙,莫青风没有动弹,只想等着他发泄够了,再做打算。

没想到,夏笙铁了心似的,根本不知道疼,脸越来越白,对着坟冢连扒带打,碎石落了满地。

莫青风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夏笙却双臂支在墓上,不动了,脸如晨雾,唇失血色,片刻,殷红的液体涌出了口,他一个瘫软,倒在地上死了一样,无声无息。

因缘心经,最忌大悲大怒,夏笙已练至高重,伤害尤其之深。

气血逆涌,心脉俱损。

难怪妇人当日如此犹豫,让他考虑了再考虑。

无奈少年不识愁,更难懂人事易变,爱若别离。

玉宇良医不少,却足足医了半个月,才让他醒来,人依旧气若游丝。

莫青风时常默坐床前,凉着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夏笙昏昏沉沉,只是有了力气就提,把绮罗还给我,把绮罗还给我。

声声念,声声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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