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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行(出书版)(98)+番外

作者: 画骨师 阅读记录

这个缩地成寸,缩得忒彻底,我被他整个抱起来放在身上,相对交叠,拥紧至一丝空隙也无。

与此同时,一把醇和绵软的嗓音低低响起:“你今晚,是打定主意要睡在床边的脚榻上?”

我干笑一声:“没……不是,我口渴了,想去倒杯茶来着,一时没注意动静大了点。吵着你了?真是对不住……”

“正好我也有些口渴。水族的传说里有个典故,叫相濡以沫,要不要试试?”

他躺在床角,任我压着,一只手从腰间环过,另一只手却沿着背脊蜿蜒而上,炽烫的掌心贴在我脑后玉枕穴上,又堪堪向下滑至颈窝,用指腹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那方寸间的一小块肌肤。我觉得很燥热,灵台仅剩的几分清明早已被搅和得荡然无存,全是天旋地转的重影。这么浮浮沉沉的当口,却没来由想起他在月下抚琴的模样,指如白玉,轻拢慢捻抹复挑,何等温柔笃定,迂回又从容。

鼻息暖热,拂在额角,薄唇似花瓣轻柔,开始沿着眉梢辗转到耳垂。我呼吸一窒,赶忙将眼睛闭上,满心不知所措,当真慌乱得很。

唇舌的吮舐带来一阵陌生难耐的焦渴,像疯长的藤蔓一样沿着四肢百骸肆意蔓延。不知何以浇熄,只能生涩地将他缠得更紧一点。

原来,相呴以湿,是这样。相濡以沫,是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才微喘着意犹未尽地分开。

身下垫着的胸膛很温暖结实,那碧色薄衫上也不知熏染了什么香料,霜雪般清冽的味道混着几丝松柏草木的气息阵阵传来,氤氲了整个帐幔。

我将脸埋在他肩膀,轻轻嗅了嗅,只觉心中很是平和安宁。左右挪来挪去,换过好几个方向,才终于蜷起身子调整出个舒服点的姿势,准备沉梦一场。

临渊微张开眼,缓慢地深呼出一口长气,声音微哑:“我本来只打算抱着你睡一晚。你要是再乱动,我就……”

我困得厉害,随口喃喃应道:“就怎么?”

他顿了顿:“我就彻底睡不着了。”

这么一说,我感到很过意不去,自觉这番扭动稍显频繁了些,遂抿着唇抱歉地解释:“唔,我睡觉其实一向都很老实,睡着了就不动了……方才是老觉着有什么东西杵在腿边,你睡觉还带那么大块玉佩?摘了吧,太硬硌得慌。”我隐约记得在龙宫时,他腰间常挂着块云头如意形状的墨玉翡翠,无事时握在手中把玩,几乎从不离身。

迷糊间窸窸窣窣往他腰间摸索过去,手刚伸至一半,腕子就被他擒住,不轻不重地牢牢扣在小腹前,再也不能往下移动半分。

茫然地睁开眼,他却用另一只手突然捏住我下巴,无奈中又带些气恼,一字一字道:“幼棠,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胆子原来有这么大。”

我实在不明白他这种莫名其妙的结论究竟怎么得出来的:“明明是你自己把床弄塌了,非要过来蹭铺盖,还……”

话没说完,他竟好意思突然翻身,把一上一下的位置给瞬间掉了个个儿。我还想再挣扎一下,把这笔糊涂账好生掰扯清楚,结果是直接给稀里糊涂地压平了。唔,也不是很平,玉佩仍旧很硌很硬。

我被硌得英雄气短,一个把持不住,唇角虚弱的嘤咛便溢出半声:“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还不行吗?”

不知被哪句话给刺激到,临渊白玉般的耳郭开始发红:“你不是一向说我小气得很,我这人别的缺点都不大明显,就只没什么度量,想来想去,还是要和你好好计较一下方说得过去。”

我很茫然:“那你打算,怎么个计较法呢?”

他垂头望着我,默了那么不长不短的一瞬,眼神似浸在深井里一弯皓月。那月影一荡,我只觉下唇微痛,这么着醒悟过来,方才自己是作了个什么样的死。他答得干脆且利落,隐晦又直接:“大概……先把体内的洪荒之力疏通一下吧。”

最后一点困意也被驱散得无影无踪,我望着头顶上一汪湖水般平静的天青色帐幔,脑子仍旧迷糊,双手却自然而然地拢上了他的背。他呼吸的频率比以往急促些,听得人心慌意乱,又有缠绵难解的况味。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想明白,身为一介凡人,原是没必要苦苦天人交战的。七情六欲如逆风之火,比洪荒之力尤甚。人未必能胜天,便是胜了又怎么样呢,春宵苦短,且顾眼下。

耳畔风声一片大乱。

这间厢房临水,窗外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一片空白的窗棂为什么突然遍布斑驳黑影,还有羽毛扑棱过棉纸的摩擦声。那声音太突兀,粗粝瘆人,像是什么硕大无朋的物体将整个屋子笼罩,沿着墙壁唰唰游移。又或许,只是风吹得前院树叶摇晃?

我猛地一个激灵,双手哆哆嗦嗦撑在他胸前:“等一下……我……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附近,在偷看……”

他微抬起身,瞟了一眼窗扉,唇角勾起个莫测的弧度,稍纵即逝难以揣摩。静默片刻,才低头柔声道:“没事,我在。”

我把踢到床角旮旯里塞成一团的棉被拽上来点,盖在凌乱不堪的衣襟前:“还是别了……我心里不踏实。”

临渊听话地往旁挪了挪,顺手拈起我一缕头发,绕在食指上缠了几圈,却故意委屈地小声嘟囔:“真要我一辈子做和尚?”

“那你去娶夜来,鲛人性淫,正好夜夜做新郎。”

话刚出口,立马后悔,自己怎么鬼迷心窍又提起这茬。

他并不介意,只是笑笑,将被角再掖紧一点:“睡吧,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我却无论如何睡不着了。偷偷睁眼望去,临渊支着胳膊侧卧在旁,眼神落进窗棂投在地面的雕花阴影里,不知想些什么。我看了半晌,他也丝毫没有将神思收回的迹象,只得叼着手指嗫嚅道:“你打算怎么去找迦楼罗?这么久了,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急,寻他做什么?”

“找到他,才能设法把这孽障给点化了,赶紧向娲皇交差啊。东海落在琰融手里,你都不担心吗?还有云梦泽,就不管他们了?”

“云梦泽我事先已托付了苍凛代为照拂。至于东海,有太玄在,想必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乱子。”

“可小叔叔他毕竟年纪大了……琰融可不是好应付的。要是你原来的部下都不肯服琰融管束,一块惹出祸事来,岂不吃亏?”我很奇怪,东粼城里能坐镇的除了骁勇善战的司宵,还有位高权重的夜来,这两个一文一武的鲛中翘楚,向来把东海海务操持得风雨不透,怎么临渊只字未提,似乎并不像之前表现的那样信任他们。

“年纪大了,不代表老糊涂。部下嘛……你是指犴獬他们?这你就不懂了,深海水族,只要没和凡人打过交道的,基本都算得上纯真善良。我不在这些日子,忍辱负重一时,当是不在话下。”

我把半张脸埋进被褥里,瓮声说:“原来如此,那你和凡人一定很熟,犯起坏来驾轻就熟,欺负人也轻车熟路。”

临渊面不改色:“你这么夸我,我会害羞的。又有点拿不准,到底是该欣慰你人语说得大有长进,还是……”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就是实心实意在夸你。”

为了表达足够的诚恳和安慰,我还特意伸出手来,往他额角挠了挠,又拿掌心蹭了蹭。

“这又是在干什么?”

“听说,摸摸龙角,心情会好。”

他气定神闲捉过我的手重新放回被褥中:“与其担心这些远在天边的麻烦,不然想想近在眼前的债务。明儿一大早,还得去双桥坊继续干半天营生,总得赚出银子来把客栈的床赔了不是?迦楼罗的事,不用太担心,也无须大费周章地去寻,他自己早晚会找上门来。”

作为一个有节操守规矩的下世神仙,不能动不动就使障眼法变出假银子来蒙吃混喝,但多如牛毛的律法里并没有一条,说不许光明正大赚取凡人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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