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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虚而入(34)

作者: 窗三百 阅读记录

他们这种业务讨论机制其实由来已久,公司只有几个人的时候,大家拉个群就把事情说了。如今队伍大了,升级成比较正式的复盘会,重大的项目由主要负责人先做个分析说明,然后大家集体讨论,风格一向直接、犀利,肖清个人还保持着一次会上说哭三个小姑娘的优秀记录。

积压的项目有好几个,从上午十点讨论到一点多,问题说得差不多了,刘文倩带队去附近新开的一家店吃寿司,处于养生时期肖总惨遭抛弃,留在公司里默默吃一份清淡的海鲜粥。

吃了几口却觉得有鱼腥味,吃惯了家里大厨的精细做法,嘴也养刁了。公司会议室小,人却不少,挤在一起开了几个小时会,他光顾着说话水都没喝几口,现在静下来才觉得累了,而且有点缺氧头疼,只好回自己办公室的沙发里躺一会儿。

看了眼手机时间,祁皓那边的路测应该已经开始了,某人在微信里给他发来一张照片,背景是某广场旁边的那个地标建筑,显然是已经等在预定要上车的地点。祁皓留言说:“已经出发了,还有半个多小时才能到我这里,望眼欲穿啊!”

后面是一个装可怜的吸猫表情包,留言发来的时间是半个小时前。肖清开会时把手机放在办公室里没拿过去,现在看到赶紧回复过去:

“刚才在开会,没拿手机,测试顺利吗?”

等了一会儿,祁皓没回复,只当是他那边正在忙着顾不上。肖清攥着手机,半靠着沙发坐垫,一边等着一边闭目养神,闭了会儿眼就一阵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地又想着祁皓那边的情况,怕自己真睡着了又没理他。和祁皓相处久了才发现,别看这人平时看着高大威猛,私下里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有些孩子气。

有个傲娇的男朋友是种什么体验?那就是不哄好了,要闹脾气的!

肖清迷糊了一会儿,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这些事情,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觉得手机轻轻震了一下。他以为是祁皓发来了信息,眯着眼睛拿起手机来看。

屏幕点亮,没看到回复,倒是看到来自某资讯网站的一条推送,说无人驾驶车辆被大卡车撞翻,2人受伤,事故原因未知,标题里还很唬人地写着“无人驾驶变危险驾驶,人工智能安全问题再现危机”。

肖清盯着那条推送半天没反应过来,反复读了几遍,惊得脊背发凉,“腾”地坐了起来,一下子吓醒了。

方袁他们吃完了饭回来,一进门就看见肖清已经穿上了外衣,皱着眉,一脸焦急,一边打电话一边来回踱着步子。只是打了半天也没见他说一句话,像是一直打不通的样子。

“肖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方袁赶紧过去问他。

肖清急得心里冒火,想找个人问问,结果祁皓那边他有联系方式的几个人谁也联系不上,电话不是打不通就是关机了,尤其是祁皓,手机通着,就是没人接,简直要急死人。

见几个人围上来问,他不想说话,只得点开手机,给方袁他们看那条几百字的简讯。那上面说了是某个今天进行无人驾驶路测的公司,配了张车子翻在路上的照片,是祁皓那边的车无疑。只是事故过程含糊不清,最后只说还在调查中,还说现场受伤2人,已经送往医院。

方袁看完也是一惊,赶紧抬头看肖清,问道:“这是祁哥他们公司的车……”

肖清点点头,说:“祁皓在车上。联系不上。”

他胸口憋了口气,找不着人,急得满屋子乱转,刘文倩看他一手撑在腰上直喘气,只好先推着他坐下,宽慰两句。

“你先不要自己胡思乱想的,他们这次测试关注的人肯定不少,出了问题,那些媒体什么的肯定都要追上去,你想想你认识的那几个人,哪个人的电话现在不是要被打爆了?”刘文倩说着去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他手里,接着劝道,“真要有什么事情,他们早就给你打电话了,没打电话就是没什么事。”

肖清点点头,低着头抱着那杯不喝,也不说话。虽然他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事情真赶到自己头上,不实实在在见到人,哪里能踏实得了。

“快看,有人发视频了!”方袁突然叫道,举着手机小跑过来伸到肖清面前。

画面一看就是当时在附近的人透过自己的车窗拍的,十几分钟前上传到了某短视频APP上。短短一分钟的一段视频,画面混乱,周围十分嘈杂,远远看着几个人从翻倒的测试车里抬出一个人,满脸是血,拍摄的人自己大声叫唤着:“快看!人抬出来了!死了没有?死了没有?”

“是祁晧……”肖清抖着声音说了一句,脸顿时就白了。

刘文倩气得想把方袁这小子一脚踢出去,刚才这半天算是白劝了。

视频最后几秒,车里驾驶座上的人问了句:“救护车来了没有?”

旁白人嘟囔道:“直接送二院了,刚才那几个抬人的嚷嚷说去二院,二院就在旁边,你等救护车呢……直接去呗……”

肖清呆坐了几秒,小声说了句:“我去医院看看。”说完,忽地站起来就往外走。

刘文倩见他那个架势实在吓人,揪着方袁的衣服就把人拎了起来,边追边喊道:“你别跑,你慢点儿,我开车送你去!”

(42)

“肖清,你出来一下。”

那一天,肖清是在物理课上到一半时,被班主任叫走的。之后,班主任带他上了一辆警车,车开了好久,车窗外是热得发烫的阳光。

对于那一天的事情,肖清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记不太清楚,他觉得自己那一天的记忆很混乱,连不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他去问过那一天一直陪着他的班主任,班主任说的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比如他不记得他跟他爸爸告别过。班主任说,当时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抢救不回来了,一个医生出来跟他们说病人的生命体征已经没有了,说孩子如果愿意可以进去跟家人告个别。

班主任说,本来怕他受不了,不想让他进去,但是他小小年纪,不哭不闹,特别平静地走进去了,还在床边握着他爸爸的手待了一会儿。之后,处理事故的警察看他一个小孩子怪可怜的,就开车送他们回去,把他送到家门口。

班主任不放心跟着上楼,说:“今天晚上去老师家住,好不好?”

他说:“老师,我没事,我会做饭,我在别的地方睡不着。”之后,还说“谢谢老师”。

班主任当天晚上还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他接电话的声音听上去也没有什么异常。班主任让他可以在家休息几天,结果第二天他还是准时去上学了,然后还说自己想住校。

又过了一天,他主动来找班主任,后面还跟着同宿舍的祁皓。他说:“老师,能不能给我警察的电话?我想看监控录像。”

去看监控录像之后的事情,他都记得,但是之前一天的事情却无论如何都记不清楚。上大学之后,他去咨询过心理医生,每每试图回忆总是头痛欲裂。医生给他做了许多测试,说他这种情况确实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选择性地遗忘了一些细节,但是症状比较轻微,而且并没有对生活造成严重的影响。

他记得当时那个医生对他说:“突然遭遇这样的变故,很多人会因为不堪忍受痛苦,导致性格甚至人格上的改变。即便是一些成年人,也可能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心理疏导才能走出来,有一些人可能在余下的一生都要受到这件事的折磨。

“而事情发生时,你只有十几岁,还是一个心智没有完全成熟的孩子,虽然现在你还有一些不能马上解决的问题,但是你面对它们的心态一直很积极,在我看来这是非常难得的,也是非常了不起的。”

他说:“我想过死,有一段时间特别痛苦,很想死掉就算了,而且我不敢回家,一回家就想死。刚出事的那天,我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很害怕。后来,我同学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他们宿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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