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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虚而入(49)

作者: 窗三百 阅读记录

紧急按铃找了护士过来,掀开被子便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祁皓看到他这一辈子活到现在见过的最为恐怖的画面,肖清下半身的床褥被血染红了一大片,高耸的肚子也沾上了血污,胎动明显。

闻讯赶来的钟大夫显然是一副刚到医院的样子,身上穿着便装外套,连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他只看了一眼,便急忙冲过来在肖清肚子上的几个位置仔细摸了摸,眉头皱得死紧,十分严厉地训斥了几个已经乱做一团的小护士,嘴上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紧急手术。

手机在兜里响了半天,祁皓才回过神来,手抖得按了好几下也没接起来,对方已经挂断了。早上过来送饭的徐阿姨在病房找不到人,打他电话也半天不接,这会儿自己问了护士找过来就看见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拉了他好几下才把人拽起来。

手术比原本计划的时间多了一倍,孩子很快被取了出来放进了保温箱了,是个健康男孩,肖清的器官摘除手术却还在继续,突发性大出血增加了手术的难度,进去没多久就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祁皓只觉得很长一段时间脑子里都是空白的,他强迫自己不去联想任何具体的“如果”,也提不力气去看一眼孩子。除了盯着手术室一直关着的门,他对周围发生的事都有些反应迟钝。

徐阿姨和叶女士来来回回好几趟,似乎跟他说了什么,据后来徐阿姨的回忆,他大多是浑浑噩噩地“嗯嗯啊啊”几句,手里被塞了瓶水,就那么握着,一口没喝。

等到肖清终于手术结束被推了出来,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那人在麻醉过去之后,短暂地苏醒了一下,虚弱得话也说不出,又很快睡去。祁皓守在一边,不时用棉签沾着温水给他润一润。躺着的人面色青白,手脚冰凉,半天也捂不热。

祁皓的心这会儿才渐渐回到肚子里,他也是这会儿才终于敢想一想那些“最坏”的打算。他没觉出初为人父的喜悦,也没感到大难不死的释然,只是满心凄凉。

“对了,我有了一个儿子。”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应该叫他祁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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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儿子被起了这么一个名字的事情,肖清最初的几天毫不知情。他刚做了大手术,又经历了大出血,身体太过虚弱,昏昏沉沉睡了好几天才有了些精神。

相比之下,孩子的状况倒是更好一些,大出血并没有给孩子造成太大影响。孩子被取出来的时候,整个胎囊都非常完整,只不过35周依然是早产的,小东西还要在保温箱里住一段时间。

于是,祁皓的医院护工生涯又持续了半个多月。肖清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急着要看孩子,他这边躺着动不了,儿子在另一边住着小单间,祁皓只好每天跑去拍了视频和照片拿回来给肖清看。

初为人父的两个人凑在手机屏幕上盯着软嫩的儿子垂涎欲滴。只是儿子总喜欢侧着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有一次祁皓苦等了半天也不见儿子翻身,最后只拍了一张儿子的屁股照带回来,祁团子这个称号由此被光荣授予了这名毫无知情的新生儿。

半个月后,这名新生儿由于长势喜人,得以提前释放,肖清也已经拆了线,进入缓慢的恢复期,一家人终于可以回家了。

出院当天,肖清才第一次把儿子抱在怀里,喜欢得不撒手,恨不得从里到外亲一遍。玩了半天儿子的小嫩手、小胖脚,肖清才发现祁团子小宝贝儿脚脖子上还套着个写着新生儿编号的脚环,编号旁边贴了一张写着名字的贴纸。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三个字“祁不离”,还因为是水性笔不太好写,涂涂抹抹了半天,不用猜也知道出自谁手。肖清感动于这名字的寓意,不过毕竟是要跟随孩子一辈子的东西,理性告诉他,这名字得换,于是开始对祁皓循循善诱。

“一个男孩子,怎么能叫这样的名字,以后到了学校,被同学嘲笑、欺负怎么办?小孩子最喜欢给同学起外号了,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班一个同学的外号叫’康尿盆’,就因为名字的谐音有点像。他本来叫……叫……你看我都想不起人家本来名字是什么了……”

肖清一头扎进各种尘封的记忆里,脑子里把所有同学的奇怪外号过了一遍,嘴上苦口婆心地规劝着。只是他身体尚未恢复,虽然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不过还是要以卧床静养为主,几句话说得断成几截,声音虚浮,面白气短。

这画面在祁皓眼中便是另一副样子:肖清急得脸煞白,气也喘不匀,生个孩子,身体坏成什么样了,万一昏过去了怎么办!名字不喜欢咱们换别的,着这么大的急做什么,伤口马上就要出大问题了!

犹如惊弓之鸟的祁先生当即深刻检讨了自己的无知以及擅自作主,再三保证这只是一个暂定名,另一个亲爹想改一万次也OK,不管叫啥他都举四爪赞成,绝对拥护,我们家只有唯一的领导,他说什么都对……

肖清虽然轻易拿回了孩子命名权,但是祁先生的一惊一乍也实在不太正常,他整日躺在床上没什么事干,更加暗自担心祁先生是不是患上了产后抑郁症,出院之前还特意找钟大夫专门咨询了一下。

然而,钟大夫如是说:“啧啧,你俩啊,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孩子他爹,昨天刚找过我,巧了,也是问这事儿,只不过,他是替你问的,怕你心情不好,抑郁。”

肖清听了十分诧异地嘟囔道:“我能有什么问题……马上就能出院了。倒是他可能有问题,一惊一乍的。”

“那还是因为关心你,你这次很凶险,血流了一床,病危通知书都下了,他能不害怕吗?”钟大夫原本坐在肖清床边,这会儿站起来,一边捶着腰一边另找了把舒服的椅子坐。

“您腰不舒服吗?”肖清关心地问道。

“昨天扭了一下,没什么事,老了老了……”钟大夫说着又把旁边椅子上的两个靠垫都拿了过来,垫在自己腰后,接着又嘱咐了肖清一通出院之后要注意的事项。

无非便是要多卧床休息,不能劳累,不能提重物,多吃这个,少吃那个,哪天哪天要复查……听着十分耳熟,祁先生昨天似乎也絮絮叨叨说了一遍差不多的,自然是有人替他操心,他也就自然左耳朵听,右耳朵冒。

倒是钟大夫微微挺起的肚子让他一下子精神了,无聊地医院生活让他的吃瓜神经无比发达,肖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说了句:“您这是……”开了头又不知该怎么问了。

钟大夫一脸坦然,见他眼中藏不住的好奇,干脆把衣服抻平了问他:“看得出来吗?”薄薄的衬衫下,小腹的弧度还不太明显,就着这个姿势倒是显出些孕味。

“得有三四个月了吧?”肖清难抑惊喜,撑着要坐起来,结果用力过猛抻到伤口,又倒吸一口冷气栽了回去。

“你可慢点,你说你激动个啥?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孩子他爹。”钟大夫笑着揶揄了他一句,又说,“刚到三个月,之前查了,是两个,显得大一些。”

“双胞胎!那孩子他爹一定高兴坏了!”竟然是双胞胎,肖清不禁生出些许羡慕,毕竟自己的身体是不可能再去做这种尝试了,估计就算他想,祁皓也是绝不会答应的。

正想着,却见钟大夫脸上一阵落寞,轻声说:“他还不知道,孩子他爹工作忙,出差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肖清也不便多问,只得安慰道:“正是辛苦的时候,您自己多注意休息。”

钟大夫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捶着腰站起来,说:“还得忙过这一阵才能休息,我可不像你,有人伺候,外边还有一堆像你这样的,排着队等我去伺候呢。行了,回去好好养你的儿子,明天出院直接去找护士长办手续,我这儿还有点事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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