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皇后的锦绣之路(69)

那劫后余生的少年一脸惊惧爬起,却茫然:“并无,无人挑唆我,是兄长……。”

晏庆登时就是一怒,马旭连忙抢先问:“二公子,是谁人让你去乐坊的?或是说,是谁人说了话,让你想去乐坊的?”

晏庆长子好女色,常去乐坊红帐之流的地方,而次子则不然,往日都不怎么去的,所以兄弟俩旧时很少在乐坊碰面,更甭提骂战推搡了。

少年愣了愣,“……是文先生无意提了两句,我听了觉得有趣,才去了。”

还没长成,这位二公子就急着招揽门客智囊。这文先生就是去年招揽的一个,有些见地,在他面前说得上话,对方闲聊时说了乐坊新来了个美姬,极具风情。

他便前去一观,果然,那舞女确实颇有意思,他赏了几次舞,便欲纳入府中,谁料那乐坊东家却支吾说,大公子也看上了。

二公子本来不服兄长,如何能应,正要押人时,大公子来了,于是兄弟相争导致悲剧。

“文先生?”

晏庆眯眼,“来人,速速将此人拿下!”

结果让他失望了,文先生已不知所踪,就连那个引发兄弟争执的舞姬也趁乱跑了。

“立即关闭城门,严加搜寻,我要将此二人挫骨扬灰!!”

到了这里,谁还不明白,晏庆面色阴沉如水,垂眸思索片刻,最终“呛”一声猛拔出佩剑,将中庭的一株碗口粗的光秃秃柏木拦腰砍断。

“霍珩小儿,此仇不共戴天!!”

遍数新旧结怨的对头,唯有先前在井陉设伏其迎亲队的霍珩最有动机,晏庆恨意盈满胸臆,怒啸道:“当初那小儿竟未将性命留在洛水之侧,如今坐大成了祸患!竟生生害了我儿性命!我……”

马旭眉心一跳,不顾尊卑,喝道:“主公!”

晏庆倏地一顿,他自知差点失言,立时描补,照旧怒骂:“我当与你决一死战!!”

他一边说着,那双厉目一边已将庭院内外扫视一遍,见内外诸人未见异色,且大多是儿子并一众心腹将吏谋臣,只余小量仆役和先前来禀事的属官。

他略略放心,朝自己的宿卫校尉程熙打了个眼色。

程熙心领神会,不动声色退后几步,悄声吩咐关闭院门,传刀护斧手待命。此地非主公心腹者,稍候一律诛杀。

晏庆扫一眼长子尸首,命人抬下好生装殓,又喝次子:“滚下去,孽子!往后无我之令,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既儿子已不能承托重任,他唯有寄望于孙辈,若是如太原那老冤家一般,得一孙如晏辞,倒也无妨。

“诸位,且先去议事厅稍候。”

晏庆吩咐一句,诸将吏幕僚立即应诺,无需多言,大家都明白和冀州一场大战恐不远矣,眼下未开春,趁机加紧备战才是。

晏庆稍留,略略交代长子丧葬事宜,马旭却也站住不动,只侧身让开位置,对身后诸人道:“诸位先请。”

他斜后方立了个面色焦黄的中年男子,名葛宁,三络长须,文士打扮。他四年前投于晏庆帐下,因世居西河,背景清白,又为人严谨颇有急智,如今已跻身晏庆心腹幕僚团,不出彩,也不逊色,还算中庸。

葛宁余光扫了扫明显有话和晏庆说的马旭,眼皮子动了动,遮住目中沉思之色,面上神情丝毫不变,和身边同僚一起拱手离去。

马旭目送诸人远去,又等晏庆交代完毕,二人未去议事厅,而是先进了书房。

令所有人退下,马旭亲手栓了门,回身将声音压得极低,道:“主公切记,日后再是愤懑,也不可在外头提起那事?”

“先生说的是,是我怒火遮目,一时失言了。先生放心,我未曾透露个中关窍,又已令程熙将院里闲杂人等都处理干净。”

能进了外书房的,都不是无足轻重的人物,就连仆役,都经过细细筛选的。可惜事关重大,除却去了议事厅那些人,余者统统不能活了。

晏庆脸色阴沉:“深悔当初未曾将那霍珩小儿一并除去,如今长成却成了老夫心腹之患。”

马旭深叹了口气,谁能知道呢?谁知道霍珩竟比他老子还要强悍得多了,青出于蓝而远胜于蓝。

他劝道:“不经一番彻骨之寒,如何能得那梅香扑鼻,主公志在天下,便是没了霍珩,也有张珩王珩。”

“先生说得不假。”

晏庆胸口堵的那口气缓了些,但脸色依旧沉沉,他一击长案,“只是他不该害了我儿。”

“老夫当年,就该送他父子共赴黄泉!”

这般反复悔恨,听这二人之言,竟与当年霍襄之死有密切联系。马旭也知无法缓解主公丧子之痛,只好道:“主公,备战之时要紧,我们先去议事厅罢。”

晏庆阴着脸,和马旭匆匆赶往议事厅去了。

这一场商议注定长久,入夜还未散,通宵达旦,直到天明,才暂告一段落。

武将出身者还好,马旭一干文士却尤为吃力,出得外书房诸人俱一脸疲乏,齐齐往刺史府西侧行去。

刺史府给诸谋臣一直安排有休憩的房舍,就在西侧。议事暂结束,但大伙儿每人身上还有分了一摊子事,不过磨刀不误砍柴工。

葛宁入了自己屋舍,立即倒头就睡,命下仆不得打搅,下仆喏喏,连忙退下。

室内寂静,只余冬日暖阳透过窗纱,落在槛窗前的小几上。

躺在床上的葛宁眼珠滚动几下,无声无息张开,他再躺了片刻,屋中无任何动静,他悄声站起,鞋袜也没穿,静静往书房去了。

刺史府给这些谋臣们分的房舍都很宽敞,一明二暗格局,中间明堂,两边分别是休息室和书房,可处理公务。

葛宁快速进了书房,裁下自己内衣一角,蘸墨写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将方才一幕详尽记录下来,而后晾干。

接着他从枝形连盏灯的最下一个烛台扣下蜡烛,切了一截,揉细了,把那写了字布帛尽量叠起,用蜡丸封了,小心收进怀里。

他随即处理好笔墨和蜡烛,将二者恢复原样,回去床上躺着,阖上双目。

一觉睡到午后,晏庆又召,葛宁匆匆起了穿衣过去,路上三五同伴,大伙儿皆疲惫未消。

路遇一恭房,葛宁摸了摸腹部,说是腹中不适,怕是得入一入厕。

同伴有一人也是,于是二人匆匆结伴往恭房去了,余者略等。

这是一个公用的恭房,不拘值守侍卫还是来往仆役,使用者众,很大,隔间又多,就是味道甚是不雅。二人也不嫌弃,各自找了个整洁些的隔间,入内把门掩上,解衣方便。

葛宁入的隔间是最后的一个,他方便之前,先无声把怀里蜡丸塞进后墙角下方一个裂缝里,而后若无其事解了手,匆匆出门与同伴汇合去了。

这厕间生意兴隆,一上午来来往往不少人。到了中午,一个负责清扫外头甬道的粗使仆役来了,一身半旧青色布衣和其他人一样,他扫到一半把扫帚放一边,和同伴打个招呼,入了恭房。

他捡捡选选,最终入了最后一间,关门后立即把手往缝隙里掏,掏出蜡丸小心收到腰间隐蔽暗袋里。

外面有同伴交唤:“阿大好了没?咱们快些,今儿下值还得去外头买些物事。”

阿大的声音一如既往憨厚:“哎,快好了!”

……

*

快马加鞭,这枚蜡丸在第三天傍晚到了霍珩手上。

当时他与麾下将吏谋臣正议事完毕,诸人鱼贯而出,他留陆礼霍望二人再嘱咐几句。

负责暗探消息传递是他一个铁杆心腹,高平,相貌平平,霍氏家奴出身,最是忠心不二。

冀州和西河之间暗流涌动,葛宁又是他们埋得最深的眼线,只要传递,消息都小不了,高平接了蜡丸后不敢耽误,匆匆去了外书房,“主公?”

“进来。”

陆礼霍望二人皆是霍珩心腹股肱,他直接叫进高平,问:“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