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皇后的锦绣之路(84)

周玄道:“这是赵先生笔迹。”

赵关,晏珣的心腹谋士,当初陪伴晏蓉出使冀州求结盟的就是他,当之无愧的晏珣股肱。

军报上的字迹十分潦草,可见写的时候是何等的心乱匆忙。

慈父竟病危?!

晏蓉只觉脑内轰鸣,呼吸不畅,她拒绝相信,喃喃道:“这不是真的,夫君和阿辞都在,他们会照顾好阿爹的。”

可军报完全切中她心头一直以来的隐忧,父亲身体不好,骑马颠簸军情紧急,她总担心他身体撑不住病倒。

可怎么能病危呢?

父亲不足月而生,胎里带出的弱症,这数十年来,大病小病无数,可不是也一一挺过来了吗?

怎么这次就病危了?!

晏蓉无法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可惜眼前军报虽略潦草,但字字清晰,一下下重重击打在她是心坎上。

巨大的悲伤袭来,她瞬间泪盈于睫,眼前蒙上一层水雾,再看不清那份军报。

眼泪刷刷流着,她失去了所有反应的能力。

彭澈的声音唤醒了她,他疾步从另一边的跨院出来,冲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彭夫人,“姑母!姑母您怎么了?莫要吓唬侄儿?!”

晏蓉一抹眼泪,“阿娘,阿娘,你如何了?”

彭夫人从晕眩中挣扎站起来,她突然一把抓住晏蓉的手,“阿蓉,我要去看你爹!”

她力道非常之大,抓得晏蓉死紧而不自知,“我要守着你爹!”

“你爹之前也有好几次是大病,都是我守着,照顾着,他才转危为安的!”

“这次必会如此!”

彭夫人眼中迸发出希望的火花,她深爱夫君,一想他在陌生的地方痛苦煎熬,五脏六腑就如刀绞一般疼痛着。

她再不能等,“阿蓉,我们马上就走!”

闻言这一瞬,晏蓉心下大动,她也恨不得插翅飞到父亲身边照顾,让他转危为安;退一万步,若,若无法……

她必要守着他身边,见他最后一面。

“阿娘!”

只是晏蓉理智未失,“只是,只是前线危险,若是,若是阿爹醒着,必不愿意你去的。”

危险只是其次,其实晏蓉最担心是母亲的身体,彭夫人身体并不比晏珣强壮多少,也不是个能舟车劳顿的,万一……

她绝不愿痛失双亲!

临行前,父亲将母亲交托到自己手里,她如何能辜负分毫?

晏蓉举棋不定,彭夫人却道:“我不怕!即便是死,我也与他死在一起!”

彭夫人连这句话都说出口了,可见她的决心,决心一下,她人反倒镇定下来了,“阿蓉你留在家里,阿娘自己去,我领白翎卫去即可。”

她愿意自己冒险,却不愿意将女儿同置险境。

晏蓉却立即反驳,“阿娘说的什么话?若要去,肯定我与你同去的?”

眼睁睁让母亲自己冒险,这怎么可能?

“我们传了军报,先让遂城遣军士出城相迎,再护送过去孝义。孝义再遣军出城相迎,如此,危险微乎其微。”

彭夫人目光坚决,晏蓉已知不可改,况且她也非常想奔往父亲身边,遂不再犹豫,强压悲伤快速分析。

“这般,我们只需要独自走晋阳至遂城的路,这一段是太原地界,我方大军之后,甚是安稳,二千白翎卫应足矣。”

彭夫人劝服了女儿,正要点头,后方突然传来一个粗犷浑厚的嗓音,“不妥!夫人与女公子若要去,我再拨二千精兵。”

同时还沉重的脚步声,众人回头一看,正是将军陆寅大踏步而来。

陆寅,晏珣心腹之一,这次特地留他下来,就是将晋阳交给他守卫的。他十分有责任心,每天巡视城墙营房,而且看时间差不多,还会到太守府一趟,主动询问军报,不用等人送过去。

他耳尖,离得远远,就听清楚这边说话,心下焦虑,既担忧主公也想劝住主母。但过来一看彭夫人神色,他就知道劝不住。

既然劝不住,那就多带人。

陆寅就是这么干脆利落的行伍汉子。晏辞领了十万大军出征,仅留下五万驻守两郡,两郡重要关卡有好些,因此即便晋阳是太原心脏,晏氏大本营,均下来也就分了一万精兵。

一万精兵其实问题也不大,晋阳是个古老城池,军事要塞,历来城高池深,易守难攻。且东边是太行,其他三面都有驻兵要关,天然有门户,若有敌来犯,不等敌军攻破前头关卡,他早就将主子们转移到安全地点了。

因此,彭夫人母女安全是无虞的,霍珩才会放心带晏蓉回来。

现在,彭夫人一定要去,虽说晋阳至遂城都是太原属地,应无多少安全问题,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陆寅琢磨了一下城防,觉得还能均出二千精兵。

白翎卫两千多人,加这两千精兵,再加几百太守府府卫,凑够五千,就等于大大上了一重保险了。

晏蓉立即颔首:“有劳将军了。”

她本来就打算让人请陆寅,看是否能多均一二千军士,她和陆寅的想法一样,虽然遂城接人,但保险上一上还是更加稳妥。

彭夫人一刻也等不下去了,“阿蓉,我们马上就走!”

“好。”

晏蓉应了,嘱咐周玄,“周尉丞,你立即写了军报发出去。”她想了想,“多写几份,分几个时间发出去,莫走同一条路。”

陆寅已经匆匆回去点兵了,晏蓉一边传令白翎卫和府卫,一边命准备结实马车,多垫被褥,尽量柔软些。

心神大乱的申媪等人,这才有了主心骨,各自匆匆去了。

彭澈目带担忧,“姑母万万多保重,姑父会无事的,勿要姑父好了,你却病倒。”

这一刻的彭澈,情真意切,彭夫人匆匆握了握他的手,抹了一把泪,“姑母知道的,姑母会和你姑父一起回来的,到时在给你选个好妻子。”

她重重说,像回应侄子,更像告诉自己。

那边厢晏蓉吩咐停当,彭夫人急急牵着女儿就回走,要去二门登车。

她脚下虚软,晏蓉赶紧搀扶住,彭澈忙扶住另一边,将她们送到二门,直到母女登车出发,他目送之后,才沉默折返勤慎堂。

刚进勤慎堂,便周玄招来传讯兵,他等不及传讯兵进去,自己冲出来将装了军报的竹筒交给对方。

“周尉丞。”

待传信兵走了以后,彭澈叫住周玄,“周尉丞,此军报极其要紧,恐怕得多传几分,再绕些偏僻道路,以防万一。”

他最清楚晏珣病危这份信报是怎么来的。传信兵路上必遭截杀。晏蓉非常机敏,即使毫无破绽,她依然没忘嘱咐多送军报,多分几条路,以确保军报送至。

但彭澈总唯恐不够。

他忆起彭夫人带泪的惨白面庞,心沉甸甸的。反正那人说了,只要彭夫人母女任何一个奔赴遂城,便算事成,便会放他母妹。

勤慎堂是机密地,且他观察过左近无人能听见,他趁机嘱咐了周玄。

周玄颔首:“季泓所言极是,我正有此意。”

他也顾不上寒暄,匆匆回去研究路线。

彭澈立在远处看他背影片刻,心事重重回自己值房。

*

时间回溯到二天前的傍晚,彭澈初见柏钦,在母妹即将受辱的最后关头,他红着眼睛答应那一刻。

柏钦满意一笑,示意亲卫住手,转身往外行去,“公子不妨借一步说话。”

彭澈回头看了眼缩成一团的母妹,咬了咬牙,跟着出了去。

二人来到东厢,对比起空荡荡又陈旧的正房,这厢房收拾得雅致多了,长案小几矮榻坐席一样不缺,几上棋盘甚至还有一局未下完的棋,可见主人之悠闲。

彭澈忆起一墙之隔的狼狈母妹,恨极。

柏钦并不在意彭澈恨不恨自己,他之所以将人带过来,是方便隔壁将彭氏母女带下去,并亲卫严密护持左右,以保证他后面的发言不落入第三人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