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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华亭(79)+番外

去年底那个伺候过孟兰亭的名叫阿红的小女佣更是热情,抢着帮孟兰亭提箱,说她的房间还是去年那间,早已收拾好了,就等着孟小姐的入住。

冯老爷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笑呵呵地站在客厅门口,模样和先前看起来差不多,精神很是不错。

孟兰亭疾步朝他走去,到了近前,叫了声“冯伯父”,向他鞠躬行礼,被冯老爷接住了,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道:“都是自己一家的人。快进来吧。饿了吧,把东西放放,就吃饭了。”

孟兰亭被送到自己去年住过的那个房间,推开门,微微一怔。

房间重新装潢过了。不但家具等物件是去年她入住时的公主风,现在连地板、墙壁、天花板,也都变成了统一的欧式风格。

整个房间,满眼的雪白和粉红,到处是蕾丝和雕花,华丽梦幻。

“年初孟小姐走了没多久,老爷就叫人把屋子重新装潢了,说这屋子以后专门给你住。我一直等着孟小姐你来呢!”

阿红笑嘻嘻地说。

孟兰亭意外又感动,但心底里,却又愈发多了一种不知该如何回报的压力之感。

她略收拾了下,下去吃饭。

晚饭桌上,冯老爷坐上首,让孟兰亭坐在自己左手边,右边就是儿子。

吃饭时,冯恪之大多沉默着,但显得非常听话。

冯老爷对他无论说什么,他都唯唯诺诺,无不应是,还起身给老父倒水递箸,极其殷勤。

冯老爷大概是头回见儿子如此乖巧孝敬,颇有点类似于受宠若惊的感觉,心情更好了。不顾冯令美的劝阻,开了一瓶酒,几杯下肚,谈兴更浓,忆了不少过去的事,最后提及了自己早年和孟兰亭父亲的一些交往,说:“说起这个,我忽然想起来了。早年,你爹也曾寄了张你小时候的照片来,现在应该还存在我的书房里。你要的话,我找出来给你,留个纪念。”

冯恪之飞快地瞥了眼和自己隔着父亲而坐的孟兰亭。

孟兰亭眼睛却望着冯老爷,笑谢:“那就麻烦伯父了。”

冯老爷摆手,笑呵呵地说:“如今看看自己小时候的模样,也是有意思的。应该还在的。我明天就叫人找。”

饭毕,冯老爷怕孟兰亭旅途劳累,叮嘱她早些休息,自己因有了些醉意,也早早地去歇了。

孟兰亭回了房间,洗澡休息,看了会儿书,度过了来到南京的第一个夜晚。

第57章

晚上十点,冯恪之停车在了颐和路尽头那处守卫森严的墅邸前,站在大门外。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打开,他走了进去。

冯令仪刚睡下了,又披衣起身,出来到了书房,望着这么晚突然上门的弟弟,问他:“孟小姐到了?”

冯恪之唔了一声。

弟弟极少主动来自己这里,尤其像今晚这样,也没提前说一声,突然就跑了过来,这令冯令仪感到有点疑惑。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大姐,我需要一张去往关口的特许通行证。”

冯令仪微微一怔。

关口之北,因为几年前发生那里的那场局部战役的失利,如今已经沦陷。

为防新的事变,关口之南,现在被划为了军事禁区,没有特许通行证,严禁任何人入内。

“那里是军事重地。好好的,突然去那里干什么?不行!”

她想都没想,立刻拒绝。

“兰亭已经知道她弟弟当年牺牲在那里的消息了,她应该想去那里走一趟的。我就带她到关口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冯令仪不语。

冯恪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姐!你不帮也行,我就问一声,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开战,打回去?把原本就是我们的地方夺回来,到时候,我也不用向大姐你开口,随便什么时候,想去,就带她去!”

他的语气很克制,但话下那种隐隐的不满和责问之意,还是呼之欲出。

“屈而不战,则军事竞赛,即便世界第一,又有什么意义?”

冯令仪不悦:“不许你这么说话!这种事关乎整个国家,不是你说打就打的!”

“是,我明白。所以我来求大姐你帮忙!兰亭弟弟为国捐躯,埋骨战地,现在我只是想带她去看一眼她弟弟打过仗的地方而已!”

冯令仪瞥了眼弟弟。他在自己面前站得笔直,双目紧紧地盯着自己。

她沉吟了片刻:“也不是不行。但你要保证,去了就马上回来,注意安全!”

“是!我保证!”

冯恪之立刻答应,神色也变得轻松了些,想了下,又说:“大姐你放心,就算我自己不要命,还有兰亭呢。我就是想带她过去看一眼而已。”

冯令仪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抬手,替他理了下衣领。

“兰亭又来了,你高兴了吧?你说你是不是傻?先前第一次她来的时候,你要是殷勤点,至于会像现在这样?”

冯恪之一声不吭。

“你别看爹平日看起来很好,他年纪大了,说病就病。三月里,不小心受了点寒,人就病倒了,成了肺炎,一养就是两三个月。刚前些时日,精神才好了些回来,还不许我告诉你和你八姐她们。他现在的身体远不如从前了,就一个虚壳。前些时日,知道你带着宪兵团得了第一名的消息,高兴得一夜都没睡着觉。往后,你也不要再惹他生气了,知不知道?”

冯恪之一怔,慢慢点头:“是,我知道了。”

“行,别墅远,我这里过去要一个多小时,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证件好了,我就叫人给你送去。等爹过寿那天,我再过去。”

冯恪之点头。

冯令仪眼底带着笑意,目送弟弟转身离去。

冯恪之开车回到南麓别墅,已是深夜十一点多。

他回了房间,从浴室里冲凉出来,毫无睡意,躺在黑暗里,闭目了片刻,忽然想起晚饭时父亲提过的那件事,心里一动,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翻身下地,出了房间。

走廊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

应是白天乘车辛苦,她的房间里,灯光也早已灭了。

冯恪之轻手轻脚地经过那个房间门口,潜进书房,揿亮手中的电筒,找了起来。

他找了好一会儿,翻箱倒柜,最后在墙角的一只五斗柜的下屉里,翻出了一只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动过的古香古色的老木盒。

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叠叠的用绳子扎起来的纸张已经泛黄变脆的陈旧信件,还有一本老相册。

冯恪之将相册拿了出来,用嘴叼着手电筒照明,翻开相册,一页一页地找,终于,在翻到其中一页时,停了下来。

他的视线,落到一张照片上。

冯恪之将照片抽出来,看了眼背面的留字,立刻放进衣兜里,随后往原来的位子上放了张别的照片,再将相簿和书房里被翻出来的其余东西全部按照原样归位了,最后检查了一遍,寻不出什么被翻动过的痕迹了,才灭了手电,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开了床头灯,仰在床上,从衣兜里摸出自己刚才带出来的那张旧照片。

照片是个看起来才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年纪虽小,却已长成了小美人的胚子。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小小的瓜子脸,圆溜溜的漂亮眼睛,齐刘海,笑得很甜,唇边还露出两只浅浅的笑涡,玉雪可爱,五官轮廓,也依稀有了现在的几分神,韵。

冯恪之盯着照片看了半晌,手忍不住凑了过去,用指腹轻轻摸了摸照片上那个小女孩的脸,这才将照片塞在了自己枕头下,关了灯。

……

孟兰亭昨晚睡得其实很不好。

弟弟的死讯,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天,她一想起来,心依然还是抽疼,甚至不愿相信。

还有冯恪之弄出来的那些破事。

她心烦意乱。但人在冯家做客,再难过,也不能表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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