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宝无奈,只得跟着小厮来到花园里。
小厮将她带到一座玉带桥旁,就退下了。
贾宝宝在周围逛了逛,一步步走上玉带桥。
桥下碧水悠悠, 冰凌浮动, 想必没有多久就会被冻上了。
突然, 水上掠过一抹艳红,像是不知从何处卷来的落花。
她仔细望去,却看到那只是一个灼热的影子, 宛若一团艳火开在冰凌上。
她的视线从河面慢慢上移,落到桥头的人影上。
“好久不见。”她缓缓一笑,朝王熙凤打了个招呼。
王熙凤凤眼一挑,轻笑一声道:“难为你还记得我,我以为宝二爷沉醉温柔乡,已经不识旧时人了。”
他一步步走上台阶,火红的身影慢慢靠近。
贾宝宝:“你怎么来了?”
王熙凤:“你都来了,我怎么可能不来?”
贾宝宝摇头,“我不想把你扯进来,你与贾家的缘分应该终止了。”
他离得她越来越近,瞳孔中似乎燃烧着一团烈火,“哦,你说终止就终止,那我的心意又算得上什么?”
贾宝宝稍微一想,立刻明白了,“王夫人的提议……是你的意思?”
“我想帮帮你。”
无论是他的容貌,还是他的言语,都集聚煽动性,仅仅是这样与他对话,贾宝宝就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烧烤。
她往后退了一步,他又往前进一步,鞋底踩在落叶上,发出“吱嘎”一声脆响。
这一声仿佛也昭示着两人间某种岌岌可危的平衡被打破了。
贾宝宝拒绝道:“如果你的帮助是为了得到我这里没有的东西,那不必了。”
“没有的东西?”他的视线沾着蜜、裹了火,萦绕在她身上,“怎么会没有,需要我把它翻找出来吗?”
贾宝宝双手抱在胸前,淡淡道:“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想要得到我的回应,那种东西是没有的,因为我所有的回应都只给了一个人。”
王熙凤还要说什么,贾宝宝却先开口道:“恋慕这种情感是只属于两个人的小舟,硬要加上第三人,其结果只会是翻船。”
她目光盈盈,含笑问:“凤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你硬是加上来,是想要谁翻船堕海?”
面对着她的诘问,他倒吸一口凉气。
那口凉气从咽喉滑下,沉甸甸地压在胃里。
他抬起手,不动声色地捂着自己的胃部,凤眸也没有了往日的犀利。
他冷声道:“你可真是残忍。”
贾宝宝笑容不变,依旧如初见时灿烂,她对他道:“相信我,我拒绝你才是对你的温柔,真正的残忍是会让你肝肠寸断,却不得不因为这种感情为我卖一辈子的命。”
她还真是不负他当初对她的评价——小骗子,大妖女。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再纠缠下去了。
“呵。”王熙凤转过身子,看着桥下的水面,“别自作多情,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贾宝宝也笑了起来,“啊,原来是这样,害的我差点当真了。”
王熙凤:“你这个烦人精,谁会喜欢你?”
贾宝宝眼珠子一转,像是吃了蜜似的笑出声,她眉眼弯弯道:“烦人精也会有醋坛精喜欢。”
王熙凤:“……”
他都已经被这么狼狈地拒绝了,为什么还要吃她的狗粮啊!
王熙凤咬牙瞪着河里俏丽的人影,“来说说吧,究竟是谁那么好运?”
贾宝宝:“我不说,他以后会向你好好炫耀的。”
王熙凤:“……”
啊,他这是瞎了吧,为什么会看上这么招人恨的女人啊。
王熙凤哼了一声,狞笑道:“最好不要让我知道,若是他配不上你,我直接打断他的狗腿。”
贾宝宝捂着嘴,“你可以试试。”
王熙凤:“你真让人讨厌。”
贾宝宝朝他眨了眨眼睛,“需要提醒你吗?你刚刚还很喜欢这个讨厌的人呢。”
王熙凤:“你还想不想得到我的帮助了!你得罪我这么狠,我还会帮你吗?”
“我其实不希望你来的,贾府的情况你也知道,它都支持不了多久了,又何必再浪费心思。”
王熙凤凤眸一瞥她的笑靥,心中还是有些微微酸痛。
算了,算了,大丈夫何患无妻……还是好不甘心。
最好别让他知道那个好运的家伙是谁,否则……
他慢慢攥紧手掌,关节发出“嘎”的一声响。
贾宝宝立刻看向他。
王熙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道:“既然你有所计划,那我就不去了。”
两人分开时,王熙凤又问了一遍:“那个被你选中的人究竟是谁?薛宝钗?林黛玉?还是那位妙玉大师?”
贾宝宝:“你问这个有意义吗?”
王熙凤一本正经道:“当然有,这决定了我今晚去套谁麻袋。”
贾宝宝:“……”
她抿了抿嘴,偷笑道:“那我就更不能告诉你了,即便是我这样的人,也想要好好保护自己所爱之人。”
又、又是狗粮!
王熙凤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半点杀伤力。
……
临近正月,贾蓉和贾宝宝带领众人开了祠堂祭祖。
贾宝宝见贾蓉又清减了几分,明明是个鲜艳明媚的少年郎君,如今眼神中却有着消散不了的沉郁。
她问了两句,贾蓉欲言又止。
“我最近心中慌得厉害,总觉得府上要发生什么大事,便借着惜春叔叔的关系请妙玉大师算了一卦。”
贾蓉与贾宝宝待在祠堂后的水池旁,水池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他一边说着一边踹着岸边的积雪,将雪花踢到冰面上。
“卦象如何?”
贾蓉眉眼一低,摇了摇头。
贾宝宝:“你也别放在心上,人事兴衰本就是常理,况且贾家这几年作的太厉害了,现在是报应的时候了。”
贾蓉猛地看向她,“叔叔是得到了什么信儿吗?”
贾宝宝不说话。
贾蓉已然明白了什么,他苦笑着摇头,“算了,我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我劝不了大老爷,也劝不了我父亲,我还能怎么办呢?”
贾宝宝:“有一事我要问问你,你现在还跟废太子有联系吗?”
贾蓉一僵。
“还有怜惜?”
贾蓉立刻反驳:“不,不是他。”
“那是跟谁有联系?该不会是南安郡王吧?”
贾蓉叹了口气,“京城里的世家哪有不站队的。”
贾宝宝负着手,盯着这个曾经沉过金子,自己也曾不小心进去过的池子,低声道:“不论是谁最后胜利,都不可能是南安郡王。”
“怎么会?王家不是也……”
“出头椽儿先腐朽,你当陛下什么都不知吗?”
“那可……怎么办啊!”贾蓉急的团团转,“我们都已经站错过一次了,若是再错,恐怕活下去的机会都没了。”
“那还不至于。”
“叔叔!”他一把抓住了贾宝宝的手,“叔叔救我。”
贾宝宝轻声道:“我无法救所有人,但你若是想要救自己,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贾蓉神情恍惚,“什么明路?”
贾宝宝勾了勾手指。
他便自动自发附耳过来。
贾宝宝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
过年期间,贾宝宝一直在忙,不得闲暇,好不容易到了正月十五才能稍稍缓一口气。
正午的时候,贾宝宝在自己的书桌上发现一张眼熟的竹叶笺,上面写着——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贾宝宝粲然一笑。
这是林哥哥给她的讯息,邀她正月十五元夜一同去赏花灯。
贾宝宝便在中午时装病,说自己要早些休息,谢绝了府中其他人赏灯宴饮的邀请。
临近黄昏的时候,她换了一身女装,披着白狐裘,戴着幕笠偷偷溜出了荣国府。
她在街角雇了一顶轿子将自己抬到灯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