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洄游(16)

作者: 往海的萝卜 阅读记录

“如果你来,我是会去接你的。”

她轻轻的将手从你的手中抽开。

她还是守信的,你最后的那句话起了作用。

不管是亲人,还是情人。

“我们别走散了。”

心愿已了,你来过那片湖、那座山、你坐在她校园的草地上仰望、你走过那条她每天上下学都会走的路。说不定你们还坐在同一条石阶上,你逗的那只身披虎纹的猫很可能是被她抚摸过校猫的后代,在那潭终年碧蓝的湖水边你们一定发出过同样的惊呼。

“哇,它这样的蓝。”

你走下积满落叶的石阶,石头上篆刻着:情人桥。

你的手搭在锈蚀的栏杆上,桥头到桥尾,桥尾至桥头。时空回眸,你们也许会在这座桥上遇见。

虽然它们都已不再是当时的样子,虽然它们都是你想不到也回不去的曾经。

“纵使相逢应不识。”

哪怕你来的太晚太晚,手里捧过的只是一堆灰烬,你也要将它高高扬起,洗礼在这雪花一样的回眸中。

你没有觉得可惜,也没有懊悔,她已经经历了她完整的岁月,谁都不曾缺席。

而你,你也长成了现在的样子。你们没有因为对方的不在场而停止生长,你们是两个独立个体下的完整灵魂,你们可以随生命发展。

你决定不再死守,毕竟,在或不在;一人或两人,你们都不会错过。

“我回去,我不再害怕你被拿走了。”

昨天夜里,你从背后抱住她感受着皮肉下两颗心的跳动。

你总害怕眨眼间她便会消失不见,就如同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一样。你总是无时无刻的想提醒她你的存在,即使你们在对方的身上都感觉到欢乐,但你们抵触这欢乐,总担心欢乐的事不会长久。

“囡囡。”

她转身轻轻的握住你的手,黑夜中眼眸有光在闪。

“你要听话。”

从她第一次叫你“囡囡”。

B市的冬天总来得很急,十一月刚至,不过一夜风吹,整个城市已经像落入了冰窖。

你听见电话里她迷迷糊糊的回音。

你披着一身寒气站在她家门口,你刚抬起手,门开了,苍白的她。

“去医院吧。”

“不。”

你托住她往屋里走。

“都这样了。”

你的手试探的摸着她的额头她轻轻的挣脱了一下,纸片儿一样滑到床上。

“看我给你发的视频了吗。”

几天前你收到她的微信。

“什么,猫吗。”

“是顶顶,它在找你。衣橱里找,酒柜上找,还把头探进马桶里。你是不是经常躲在这些地方欺负它。”

隔着屏幕你都能想象到她说话的表情,冷清的,调笑的。

“没有,我只是逼它吃化毛膏。”

“你逼它就是欺负它。”

你往椅子上一躺,左滑屏幕删除对话,敲敲屏幕,回应着这弦外之音。

“我不逼你。”你往心里暗暗的敲字。

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开始检验自己的□□成果了。

你也被她熬成浆糊的脑子传染了,居然从书柜里翻出一本砖头厚的《中医大全》。

真该庆幸这不是多凶险的病。

在你于药店、厨房辗转了三天后,终于把整个屋子灌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味儿,奇形怪状的草根树叶被你煎成汤汁灌进她的喉咙,她还真十分给面子的在你这个庸医手中康复了起来。

当你把最后一块滤药的纱布包着药渣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她的病症也打包消退了大半。

天空连续阴了一周,这是B市冬天的特色。

而今天,居然迎来了久违的蓝天,你把她从卧室抱到阳台的躺椅上。

“快,今年冬天的第一束阳光。”

这几天你像照顾一盆植物一样小心翼翼的做着环绕在她周围的人造小太阳,终于正经的太阳出来了,你拉开窗帘,橙黄的光线流水一样倾泻在她身上。

这像是梦里才出现的橘色,闪闪发亮的镀在她的睫毛上,头发上。

苍白的肌肤仿佛也被这暖阳赋予了血色,她缓缓的睁开眼,伸出手遮挡这突然的光亮。

你一边责怪着欠考虑的自己,赶紧搭手替她掌着,一边把窗帘拉上。

“囡囡。”

你听见她游丝般的吐字。

“什么。”

“别动。”

她缓缓的放下手,慢慢睁开眼睛适应着阳光。

“叫我?”

你扶着躺椅慢慢的蹲下,温暖的阳光把地板晒得暖融融的。此时你觉得她才刚唤你那声,也被环境烘托出不同寻常的暖。

“我们那儿,都这么叫小孩儿。”

她伸出手,捋捋你被枕头压飞的刘海。

你轻轻的捉住她的手,竟难得的没有反抗。

捏着这枚小小的拳头,你第一次从她的眼神里读到温柔。

“难怪电视都这么演。”

“什么。”

“总是男主角在女主角生病的时候照顾她,两人的关系就突飞猛进了。”

你轻轻的将她的拳头打开揉着,有一点儿失望,你以为你们会更特别一些。

但又很庆幸,总算是,总算是好起来了,即使沦为这大千世界七情六欲的男女中的一对。

“生病总是让人脆弱的。”

她将手从你的摩挲中抽离。

“躺着也动不了,只能专心享受别人的照顾。”

阳光阴影里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那我照顾你。”

你轻轻的趴在她枕边,如果这一刻可以长久。

就这样,你甘愿就这样陪在她身边,哪怕你得不到她的时时刻刻,但你也愿意给她你的分分秒秒,就像朵小花一样在她身边,她时不时的撒撒水,你就天天开给她看。

“不要因为我改变你的轨迹。”

她静静地望着窗外,一朵云正从你们头顶上飘走。

“我愿意。”

你确保自己在她目所能及的地方,你说你愿意,你就愿意随叫随到,小狗似的跟着她。

“我怕我们走散了。”

你把下巴抵在她的胸前。

“我们是亲人。”

她把手指穿进你的头发,轻轻的梳着。

你觉得这就是点化你的人。

把你从一块又硬又冷的石头,点化得有血有肉。

你贪婪的享受着她的抚摸。

“之前你在做什么。”

她眯着眼睛问你。

“你是说,我们认识之前。”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在画画。”

你顿下来想了想,仿佛是前世的事情。

“现在怎么不画了。”

她扶起你的头望着你的眼睛。

你一时不知该从哪儿说起。

画画。

在你很小的时候,常常有大人抓起你的手像发现了不得了的怪物一样惊叹。

“这么长的手指。”

你总十分慌张把手抽回来,藏在袖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小朋友在长身体的时候都没有穿过一件合身的衣服。

所有的裤腿,衣袖,总是短出一截。

印象里有很长一段时间你都是把自己缩在衣服里的,你时常趁没人的时候,站起来,伸出手,鼓起勇气的看着站直的自己到底长出多少。

慢慢的,你不敢挺直背,伸出手。你厌恶自己多出来的,裸露的那一截身体。

你总是驼着背,弯着腰躲在人群后面,这个姿势你保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而夜晚是你最安心的时候,你终于可以将自己拉直,宽厚的被子能裹住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那时候,你才觉得自己是一个完整的,正常的人。

那份包裹就想裹在妈妈子宫里的安稳,而当你随着一滩水出来的时候,你的肺第一次鼓起,你就永远失去了这份安全。

以至于在你成年后,你穿进了一条能盖住脚踝还有富余的裤子,你的袖子堆叠在手腕上,你才惊异的发现,原来是有能装下你身体的衣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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