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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为人影(18)

作者: xleo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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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发现

祝柏舟去片场的时候殷华就在屋子里补觉,睡得不怎么安稳。

他从前都是深眠少梦,但最近总会梦见从前的事,频次之高让他有点自嘲:现在好好的日子过着,不去想要做什么,而是一个劲的回忆,这算是什么事?

起身洗漱,打开行李箱找换洗衣物。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下意识把衬衫扣到最上方,但突然想到自己不用出门,就脱了只穿T恤躺在床上。

即使在夏天,他衬衫上的最后一颗扣子不会松开。

原因是某天和李修平吃饭的经历。

他和李修平在大学的时候关系越来越近,十天半个月总能联系一次,聊天的内容无非是各自专业的一些事,李修平什么都能聊上一点,时不时还会给殷华点建议,相当中肯。

但不知道是从什么话头拐弯,俩人从赫胥黎谈到弗洛伊德,从王小波谈到菲兹杰拉德,从毛姆谈到苏童,一路酣畅淋漓,思想的火花噼里啪啦。

殷华谈到这类东西,思路一旦打开,总是十分兴奋,他平日和人交际的少,一旦遇到可以谈论相关话题的人,便按捺不住交流的欲望,一股脑地将想到的东西倒出来。本身他读的杂书也多,所以随便从千丝万缕的关系中牵出一条便能拓展出光怪陆离的世界。

所以李修平于他来说,亦师亦友。

而那天,还没说几句话,李修平就将殷华最上的衬衫扣子扣上。殷华觉得奇怪,手抚着圆圆的金属被李修平制止,说就那么扣着吧,别解开。

而回去的时候祝柏舟笑得特别欠揍。

殷华不小心把杯子磕在茶几上,反而是身边的祝柏舟说了一句“宝宝我错了。”

殷华一脸茫然。

结果祝柏舟畏缩的表情突变成放肆的神态。

李修平难得在第一天约他吃饭后连续第二天约。

殷华这天穿的卫衣,打完饭坐下的时候李修平噎了一下。

吃饭的时候俩人对话都不在一个频道上,草草吃完饭准备离开,李修平突然开口。

“你和你女朋友一块的时候,让她……”他在考虑该怎么措辞,后来还是老老实实说,“你脖子后面有牙印。”

殷华下意识摸后颈,触手果然两道凹陷,脑子轰得炸开。

慌慌张张地道歉。

“没……也没什么,注意点就行。”

殷华魂不守舍的从实验室回到家里,戴上卫衣的帽子,祝柏舟知道大事不好赶忙去卧室哄,“宝宝我不闹了。”

但是没有反应,殷华正在发呆。

祝柏舟不喜欢这样的时刻,他不知道殷华在想些什么,活在一个人封闭的小世界里。

一只抱枕扔到祝柏舟身上,“你这个神经病。”

现在殷华正压着抱枕拿平板刷微博,洗完澡后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变过,从祝柏舟的个人站刷到各家cp站,之后转战B站见识各路剪辑人才的神仙操作,有几首bgm还不错,殷华特地戴上耳机开了降噪,腿无聊地在被子上敲出节奏。

手里的平板被夺走。

这才几点?

看手表,五点啊。

今天不是还有夜戏吗?

……

这个脑子……

祝柏舟看他的微博号,翻翻关注,点进超话,不由得发出啧啧感叹声,“小樱花不可貌相,爱之深沉不可斗量,不简单不简单。”

“呦吼。”

他又看到什么了。

“哎。”

哎你个大头鬼啊。

“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殷华伸手去抢,被祝柏舟单手制住,双手反扣困在床上。

“还给我!”

“着什么急啊。”祝柏舟言语中的戏谑闹的殷华满脸通红。

祝柏舟看够了,把平板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真这么喜欢我?”

殷华不吱声。

“我知道了。”祝柏舟放开钳制的手,埋头在殷华右肩,发出低低的闷笑声。

后面的两三天祝柏舟的作息都规律了很多,重头戏过去,殷华也会戴着口罩在片场充当临时助理。祝柏舟推了一场聚餐,下了班就和殷华回去过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两人谈到这次拍完得回去找个时间和那群崽子聚一聚,唯一时间安排不来的可能就是二白了,二白自从去英国上大学后,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大家的聚会也都是紧着他安排。

祝柏舟突然问殷华博士毕业后会不会出国。

大四那年也是,得了公派出国的机会,但祝柏舟磨着他撒娇,导师那也建议说不如在组里熟悉课题,他也就在公示前退出了。

殷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呢?”

“理智上我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但真要问我怎么想,我不想。”

“是吗?”殷华眼梢一挑,要命。

于是施加威胁的人不再多嘴,而是身体力行着“你这样是会被日的”的回答。

这样的日子没能安然享受多久,殷华必须回去继续工作。来的时候带的行李不多,现在收拾也不需要多久,完成得干脆利落。

祝柏舟还是得拍戏,没法送他去机场,就让林阳代劳。

“不用担心,那我出发了。”

“又要好久才能见,你就不能跟你老公好好道个别嘛。”祝柏舟想占点便宜。

“老公我走了。”

祝柏舟没有占到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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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岁月如梭

忙忙碌碌的平庸生活,走出办公室大楼的一瞬看见阳光满地,这会总是心情很好。

而殷华接到父亲电话下楼的这一路却如履薄冰。真正在路旁看见父亲的时候,殷华浑身发僵,不自觉的打颤。三年没回去了——当年和祝柏舟的事被发现时,他几乎被家里打个半死,直接赶出家门,行李也没扔出来。

不知道父亲在门口等了多久,脚边一地烟屑。

父亲是不抽烟的。

这段距离不长,走过去却像是过了很久,他如同将死之人,脑中往事历历走马灯般喧嚷咆哮,耳边出现尖锐的幻听。

终于在父亲面前站定,父亲掐了烟,像从前的从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殷华本来要下意识躲开,但在感受头顶的重量和温度时,眼泪唰的落下。

“又高了哈。”

小声压抑的呜咽终是没绷住,委屈愧疚都爆发成彻底的痛哭。

好一会殷华才平复下来,袖子在脸上胡乱一擦,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父亲咧嘴,觉得不妥,又把龇出的牙收了回去。

父亲也眼眶通红,“你最近有时间吗,要不回家看看。”

赶上最近的一班高铁,到站立马打的至市医院,医院外面灰蒙蒙的,室内却崭新得令人心惊,消毒水的味道在安静的空间里肆虐,乘电梯到12楼肿瘤科,经过每一个病房都是满的,压抑的低语,装满药品仪器的推车,心脏在跳、颈动脉在跳、脑袋在跳,所有的力气从四肢抽干,都用来维持它们的跳动。

猝不及防到了。

脑袋发了疯的跳,跟着父亲进门,殷华窝囊的手脚发软。

终于看见躺在病床上的母亲,蜷起的小小身躯还能余下大片留白,格外可怜。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模糊的黄气,皱纹蛛网般爬上眼角又往脸颊跃跃欲试,颧骨高高突起,鼻梁的阴影蔓延至枕侧的半边脸,最终和毛躁的头发连在一起。

母亲格外珍惜她的头发,下了大气力保养,是黑色的缎子一样的长发;她喜欢橘子味的香水,尤其钟爱orange sanguine;因为皮肤和体态好,她看着比同龄人小很多且以此为傲,所以,她那么爱漂亮,怎么会容许自己变成这样呢。

记忆像是罩了片毛玻璃般模糊。那么,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老的呢?自己偷偷回家的那几次,每次她都是不由分说的上手就打,上次回家,她还能风风火火地甩他两个巴掌。这时候是不是就发现她的皱纹深了些,背佝偻了些,人黯淡了些,手无力了些?不然,人怎么会在短短时间内就老成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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