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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女子与小人(31)【CP完结】

作者: 贤三 阅读记录

相关资料参考链接:

“From revolution to topless protest: a brief history of feminism in France” : https://www.thebubble.org.uk/culture/history/from-revolution-to-topless-protest-a-brief-history-of-feminism-in-france/

“The history of toplessness”: https://broadly.vice.com/en_us/article/43gy7n/the-history-of-toplessness

25

七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汪贺西快速地按掉了闹铃。天光已经亮透,他意外自己又这样一夜没睡。抽屉被他翻得七零八落,地上散落着他夜里没有吸完的“烟卷”,房间里还弥漫着堕落与腐烂的臭味。相反的是,这些违禁品释放的神秘化学物质另他的内心非常平静,没有焦虑,没有烦躁,只剩下碧蓝一片的湖水,缓缓用口琴吹奏的清平调。枕边甚至还有那个人涂脂抹粉的味道。

他叹了口气,掀开毯子,下床。

洗漱,洗澡,着装。

出门,锁门,前往教学楼。

一切是如此井井有条。他父亲从小便培养他如康德般自律,及其严苛。当然了,弟弟不用,弟弟可以发挥他天才的想象力上天入地,无需遵守日程表来生活。一开始汪贺西觉得这严苛的要求是对自己天资愚笨的惩罚,然而接触了各色人等之后,他逐渐意识到自己非但不愚笨,反比常人拥有更高的“智力”,父亲从小对他的培养以及自己在贵族公学里学到的那些知识成为了他人口中的“天赋”。当他褪下青涩走出公学之后,除了姚薛,其他的朋友都如飞鸟般散去全球各地,他再次孤身一人踏入父亲的校园,有幸认识那些低端|人,更佐证了自己的想法。

原谅他用低端|人口这种称谓来形容广大莘莘学子,但无论他表现得有多么平易近人,他始终无法将这些同学与自己经验世界中的人群划等号。低端|人总是花数倍的时间学习乐器或者外语,苦苦追求的技艺却只是自己早已厌烦的生活的一部分;他们为考入这所顶尖大学而欢欣,绞尽脑汁选择专业,然而这些专业——按照父亲的话来说——近八成是无用的,这些课程旨在为他们这些精英们打造技能机器,将来为他们所用。这些低端|学子毕业后要么效仿法国人民砍下路易十六的头颅,要么就老老实实地接受自己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在有限的自由中挣扎。当然真正出色的人物或许能通过几代的努力跃升上去,如果他们的努力没有太过招摇过市而引起别人的警觉的话。

总而言之,模棱两可的斗争是不存在的,这也是王雨旗他们一次次螳臂当车并终将失败的原因所在。

汪贺西坐在阶梯教室内上公开课。老师还没来,前排的同学笑闹着,指着坐在一边的男生说:“一个娘娘腔。”汪贺西顺势看了一眼,没有作声。说实话比起王雨旗来差远了,妆都不仔细画的娘娘腔算什么合格的娘娘腔?

“哎你知道王雨旗么?”其中一个开口,“计算机系的娘炮,那个才叫真的娘,走起路来都一扭一扭的。”

汪贺西从他人嘴里听到他的名字突然没来由地紧张,好似自己羞愧的秘密被撞破一般。他再次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个人。此人果决地退出了学生会群聊,也将自己在他社团群的联系删除,如此狠心,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说句实话,汪贺西并没有觉得这一天的到来有多么的令人心碎,他甚至隐隐期待着这一天能早点来,早点了结这莫名其妙的爱恋,毕竟王雨旗对他而言只是一次来自低端|人口的消遣。他难道会渴望一次连凡夫俗子都可预见的失败爱情么?

十点半。

公共课结束,汪贺西收拾书本,快步走向校党委书记办公室。

那几个老屁|眼今天要开个简单的会,校长在美国,校长儿子自然得顶上。他赶到的时候与会者已经入座了,校党委书记热情招呼他:“小汪,来,坐。”汪贺西面无表情坐了过去,问,“不跟我爸开视频会议么?”

“他下周就回来了,我们这次先简单地聊一下。”

他话音刚落,剩下几个打开了笔记本开始记录起来。

“明年校庆的前期筹备已经差不多了,今年年底校庆新网站可以开放内测。校庆系列丛书发布仪式和新闻发布会将由副校长来安排。我们目前已经请到了众议院院长,临时参议长等七位国家领导来当嘉宾。”

“嗯。”汪贺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们嘴里那些什么接受最高领导视察、“双一流”建设国际研讨会之类的话题非常厌倦,在家里听,在学校里听,没完没了……索性会议真的非常简短,跟报流水账一般交代了下大致安排,一小时不到也就结束了。汪贺西本想顺嘴说两句学生会的事情,一想到王雨旗那拼死反对女生节辩论赛的模样,便也没有提。

十一点半,学校食堂。

他其实没怎么吃过食堂的饭菜,拜王雨旗所赐,他现在几乎每天都要到食堂某个窗口排队,点那人喜欢吃的菜。那人身为一名gay竟然喜欢吃辣,什么辣子鸡水煮鱼的,每次他都要开那人屁股的玩笑。第一次单独光顾食堂的时候师傅跟他讲高峰期不能用现金,要刷卡,他才意识到自己吃了不少王雨旗的白食,难怪那人看到自己要饭钱总是会跳脚。其实自己只是习惯了索取而已,从小到大吃穿用度几乎都是父亲的下属或朋友送的,将来他们可能还会送上娇美的妻子与仕途,而他无法拒绝。

汪贺西不怎么能吃辣,嚼两口菜就要喝水,几口喝下来也就饱了。他记得王雨旗吃水煮鱼的时候特别欢快,哪怕吃得满脸通红浑身是汗也不肯放筷子,汪贺西提醒他妆花了他才稍微歇停会儿。

耳边有个女声响起:“雨旗!这里!”

他拿着筷子的手瞬间僵住,停顿在半空中。这来来往往的人群,偶遇上王雨旗也是很正常的吧?自己最初不也是在学院路上偶遇他的么?他忽然从草丛里蹿出来直接撞在自己身上,被校报记者一通拍。汪贺西其实记得清清楚楚,他与王雨旗交往的每一个细节都印在脑海之中。

这便是缘分,自己怕些什么呢?他恢复呼吸,抬起头朝那女声方向看了看。另一个女孩快步走来,挽起同伴的手从他面前走过。原来是同名而已。汪贺西松懈下来,紧张又雀跃情绪在此刻忽然消退,如极速退却的浪潮一般迅速奔回大海,无情无义,残忍冷酷。

无边的寂寞突然侵袭,精神突然崩溃。

汪贺西捏着筷子浑身颤抖起来,他内心只剩下内疚与绝望的情绪,这种情绪又在一瞬间令他的身体恐慌,呼吸困难。他紧捂住胸口快速走出食堂,在所有人发现之前压抑着那呼之欲出的一声声呜咽。他的双眼被泪水打湿,精神亦被爱情打败,汪贺西疾走在他曾与王雨旗走过的小径上,一路将碎裂的心脏丢弃,如残兵败将逃回寝室,将门紧紧锁死之后便脱了力倒在床上。

他悔恨自责为什么那天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王雨旗走了,王雨旗想要什么他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可能没人比自己更懂他。但是他偏偏选择拒绝,他用骄傲的身份掩盖自己懦弱又自私的本性,那铁石心肠怎么会知道眼泪的滋味呢?汪贺西无助地捂住面孔,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纯真爱情时的可怕模样,逃避是他一贯的立场,只有逃跑的时候他才是他自己,他最爱的还是自己罢了。有谁能知道自己一开始便喜欢上王雨旗了呢?但是除了捉弄他、欣赏他痛苦的表情之外,自己没有做哪怕一件对他有益的事情。王雨旗理应飞去温暖的季节过冬,但是自己拽住了他,害他在寒冬腊月寸步难行,看他无助地扇动翅膀为自己取暖,而自己竟觉得那是爱。

汪贺西近乎自残般一遍遍回想王雨旗对他说“分开吧”的表情,大梦初醒,是他在包容自己,在拯救自己,是他在爱自己。他甚至爱这世上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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