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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24)

作者: 年终 阅读记录

正要袭来的东西是个上级恶魔。

“好吧,她看起来不太高兴。”鹦鹉小声说,“准是你们这些人类惹她不开心了。”

“我在书里看到过,上级恶魔的本体应该无法离开深渊才对——”尼莫皱起眉,努力回忆那本神职人员的自传,试图回忆更多细节。

“是啊,换个你们能听懂的比方——那顶多是她的一条胳膊。”鹦鹉说道,“多么遗憾……”

尼莫可一点都不觉得遗憾。他转过头打算问问安下一步的计划,却发现剩余两人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得可怕。

“你们没事吧?”他把原来的问题咽了回去,换成另一个。

“你没有感觉到吗?”奥利弗换了个站姿,努力让自己站得更稳。“……压迫感。”

安的情况看起来比奥利弗稍微好些,她沉默地点头附和。

尼莫闭上眼用力感受了下,“没有。”他有些挫败地摇摇头,看向奥利弗。“很难受吗?要不要我扶你下——”

奥利弗微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站稳。安则深深地看了尼莫一眼。

“我听说过一次。”她哑着嗓子说道,“我一直以为那是假的……但是……”

“之前喝酒的时候听佣兵们提过,某届黑章测试里混进了恶魔术士,他吓退了西摩尔蠕虫……但那是将近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吓退?”

“是,我也很好奇,恶魔术士可不是爱好和平的类型。所以我问了。得到的结果只有一句话——黑章这套东西算是各国用来维持稳定的手段,它们不会允许太过强大又富有攻击性的黑章存在。”

“可解决方法不是有很多吗?比如不给那人黑章,或者等他成为黑章后再取消……”尼莫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俩不愧是同乡,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理想主义傻瓜。”安无力地咧咧嘴,“夜长梦多,上头那些家伙们比谁都清楚。西摩尔蠕虫被称为黑章天花板,可能指的不仅仅是它的实力……或许我们根本就不该反抗它。”

“你想得可真多。”鹦鹉不屑地插嘴道,“那虫子健康得很,那种伤势跟你们被小刀割破手指没什么区别——妈的,我讨厌这种为了让你们听懂疯狂比喻的说话方式,我要变成该死的诗人了——总之,它的魔力充沛到够它濒死回复个三四次,口感特别浓郁。”

“你把它弄死了?!”尼莫掐住鸟脖子,猛地晃了几下。

“呸,没有!”鹦鹉吼叫道,看起来很想吐尼莫一脸口水。“你以为我不想吗,你看我这体型吃得下吗?我只能多吸两口魔力,还吃剩了不少,它活得好好的——!”

它还没尖叫完,远处蠕虫的影子随着红雾卷过泡沫般粉碎了。

“……好吧,现在它死了。”灰鹦鹉悻悻补充道,“反正不是我干的。”

“也就是说,他们会弄出个比西摩尔蠕虫更强大的恶魔来除掉‘不安定因素’,是吗?”奥利弗指着已经触及草坪边缘的红雾总结道,“顺便把我们这些小角色打扫干净?”

那雾气如同漫入森林的猩红潮水,近点看来很难说是气体还是液体,它扫过灌木和树干,植物们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而在红雾边缘,十来个人和数只动物正朝他们这个方向狂奔。

有只鹿似乎受了伤,跑得慢了些,后腿被雾气追上。碰触到新鲜血肉的雾气顿时活了过来,猛地将那只鹿整个包住——

然后撕了个粉碎。

第17章 无知者无畏

尼莫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他胸口的金属块开始发烫。他们离红雾还有段距离,看得不算清晰。可血肉飞散的场景就算在这个距离看来还是让人脊背发寒。

“我们在边界附近。”尼莫抓住那个小小的金属方块。

“现在说这个没什么意义。”安从腰包掏出本撕了小半的羊皮纸册,快速翻动。“已经不是合格与否的问题了,我们得先活下去。”

尼莫认得这个。虽说一般行走在外的冒险者们多多少少都会用些简单魔法,可复杂些的魔法难学又难用,除了老练的法师没几个职业能用顺手。请不起专职法师的情况下,直接购买符咒书是最方便的做法——用的时候直接撕下纸页,用魔力燃烧触发就可以,简单又快捷。这东西除了贵得吓人外没别的毛病。

对于并非贵族出身的普通冒险者来说,这基本等同于最后的保命手段。

“那东西能被挡住吗?”奥利弗没了剑,两手空空,有点不知所措。

“我们跑不过它,把后背交出去死得更快。它不是完整的上级恶魔,力量也散得到处都是,我们还有点希望。”安刷地撕下一页羊皮纸,拿着纸页的手微微颤抖。“你俩有信仰吗?有的话,现在是时候祈祷了。”

乳白色的半球形屏障以他们为圆心展开,刚好覆盖到往这个方向逃命的人。人们并没有因为被魔法护住而减慢奔跑的速度,红雾在触到屏障边缘后却真的迟缓了下来。它开始缓缓沿着屏障试探性地往上爬。

安的嘴唇全无血色,有些吓人。她急促地喘息着,额头全是汗光。

“不行,屏障太弱。”她用沙哑的声音宣布。

而尼莫则出神地望着那片扭动的红雾。自从对上西摩尔蠕虫,这个世界就开始失去它本应有的真实感。此刻他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明明该是很危险的生物——可和面对西摩尔蠕虫不同,直视蠕虫的眼球时他还能尝到点死亡的腥苦,现在他却连礼节性的恐惧都撑不起来。

尽管奥利弗和安都表示压迫感让人难以忍受,压迫感以外的某些东西却缠上了他。奇妙的杂音伴随着空气颤动,敲打他的鼓膜。并非脚踏草地的奔跑声,人们的哀嚎或动物的喘息。它不是源于自然的响动,更不是某种语言,可旋律里确切地带着思想和情绪。

他疑惑地分辨着那些繁杂的情绪。

红雾中探出几根细细的气柱,正在乳白色的光罩上疯狂而凶狠地乱探。

杂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尼莫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喉咙因为干裂而火烧火燎地痛。

“奥利弗。”他不敢去打扰正疯狂点燃符咒纸页的安,“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奇怪的声音。”尼莫开始怀疑向他人求证是否是个好主意,自己听上去蠢透了。

“我听不到。你可以问问那只鸟,说不定有什么意外发现。”幸运的是,奥利弗没有立即怀疑或否定他。

“我可什么都没听到,”灰鹦鹉美滋滋地旁观着一切,“反正我和这小子都死不了,至于你们——你们就不能豁达点吗?人类连一百年都很难活到,早死个几十年也不用太沮丧嘛。”

“如果知道它的想法,你能跟它交流么?”尼莫紧张地舔舔嘴唇。

“我们种类不一样,你觉得呢?”灰鹦鹉理着羽毛。“我说过,你不用理会这些——她是不会伤害同类的,她们从来不伤害同类,出了名的温和可爱。你在那边老实待着就行,她能嗅出你的气味。当然,你要动手就是两回事啦。”

“温和可爱”的潘多拉忒尔正用身体狠狠挤压着一层套一层的防护罩,后者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它似乎并不打算放弃这块硬骨头,对屏障内部那几十具鲜活的肉体势在必得。

“两回事?”

“杀戮前得先确认地盘。现在这里是她的领地,整个儿都是。我警告你,她可不是愚蠢的虫子,是货真价实的上级恶魔——在深渊里我们还能热情地来一架,可现在不行,我干不过她。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她至少把十分之一的身体送出来了,而我就弄出来指甲盖儿那么小一块!如果你现在上去挑衅,她会集中全部力量先把你解决掉,而且会解决得很轻松。”

“我一直想问……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不知道!”灰鹦鹉气呼呼地叫道,“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事。如果最糟的情况发生,这趟我就只能当只该死的鹦鹉啦——你知道上来一趟多不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