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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115)

英娘先前被谢莹打了一下,其实并不要紧,只是她咽不下那口气,才在香囊里寻了点马创草,碾碎之后揉在脸上,弄得跟被人打伤了似的。

——当初嬷嬷将那香囊给她时,专门说过叫她小心。

马创草香气幽微,只是有些轻微的毒性,若是揉碎之后敷在脸上,很快就会红肿起来,但是不伤人命,有个一两天就会消除。

她原本想给谢莹一个下马威,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面颊肿痛到连触碰都不敢,偏偏都是自己母亲打的……

英娘恍惚之余,忽然间想起前不久谢莹说的那句话:自取其辱。

……

有了今日这回事,谢家与新平长公主即便面上还能言笑晏晏,内里怕也不复从前了。

谢华琅不甚在意。

新平长公主很识大体,倘若谢家一直势大,她决计不会主动招惹,至于她的夫家汪家,更能掂的清孰轻孰重。

刘氏请了大夫来,专程为英娘看脸,又同新平长公主寒暄说笑,声气和睦,似乎方才那一幕不曾发生过,谢华琅懒得听,同谢莹一道,往外边去说话了。

出了前厅,走过去数十步,便有一丛密竹,秋日里翠色逼人,正是个好去处,早有女婢前去,在内中备了软垫酒食。

谢华琅施施然安坐,笑道:“阿莹姐姐惯来会诈人,我才不信那两人是从别处调来的呢。”

“你当新平长公主就信吗?”谢莹亦是摇头失笑,道:“除了英娘,别人都看得出来,新平长公主不愿得罪谢家,也知道英娘的话漏洞百出,这才忍了。”

“罢了罢了,今日之后,她怕是再没脸登谢家的门,”谢华琅握住她手,笑嘻嘻道:“日后见不到了,总算是好事一桩。”

“你呀。”谢莹伸手点了点她额头,轻笑一声。

外边正嘈杂,竹林里边却安谧,谢华琅懒散惯了,半歪着身子,枕着堂姐的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气氛倒也和睦。

约莫过了两刻钟,采青近前来,低声道:“娘娘,新平长公主与汪家女郎出来了,看样子是打算回府,怕要路过这儿呢,要不要叫她们避开?”

此处静谧,她们从这儿经过,想来是怕叫人瞧见英娘脸上伤痕。

谢华琅也不打算赶尽杀绝,往外瞥了眼,见竹林颇密,在这儿瞧不见外边,便道:“不必说了,叫她们安生过去便是。”

采青应了一声,悄然退了下去。

谢莹靠在小机上,眼睫微合,似是闭目养神,谢华琅使坏,自发间取下一枚步摇,用细细的穗尾轻碰她鼻翼。

谢莹睁开眼来,猛地凑过身去,用手挠她痒痒,二人嬉闹成一团。

谢华琅禁受不得,笑着讨饶,谢莹原还不肯放,不知听到了什么,忽然停了动作,掩住她唇。

远处有脚步声渐渐近了,夹杂着英娘抽抽搭搭的哭声与新平长公主的训斥声:“哭,你还有脸哭?好好的一桩婚事,被你搞成这样,回府之后,看我怎么教训你!”

“这关我什么事?”英娘哭叫道:“要不是你没本事,谢家瞧不上,他们怎么会这样羞辱我?说来说去,还是要怪你自己!”

想是这句话戳到了新平长公主的肺管子,她许久未曾说话,谢华琅正以为那母女俩已然离去时,忽然一声脆响,不知是谁挨了一记耳光。

新平长公主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旋即传来:“我算计来算计去都是为了谁?你当卑躬屈膝,谄媚献好很舒服吗?没心肝的东西!”

英娘的哭声软了,语气也弱了,声音里有些后怕:“阿娘,我们是不是得罪谢家了?可从头到尾,她们也没吃亏啊,挨打的是我,丢脸也是我……”

“别怕。”大概是被女儿的慌乱打动,新平长公主的语气软了起来,愤恨之余,有些淡淡的讥讽:“不能结亲便不能结亲吧,谢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看他们现下花团锦簇,来日如何,还未知呢。”

英娘的抽泣声小了,脚步声也暂且停下,有丝绸锦衣摩擦时发出的轻响,或许是新平长公主正为女儿整理仪容。

英娘扯住母亲衣袖,怯怯道:“可我听说,陛下很宠爱皇后的,之前那场风波……”

“你知道什么。”新平长公主轻嗤一声,道:“我打量着,皇后生的有点儿像宋氏,谁知道陛下是不是因为这个才瞧上她的?几个年长的王妃都看出来了,只是不敢说而已。”

谢华琅原本还听得津津有味,待她说到此处,心头一跳,神情也怔住了。

谢莹有些担忧的看她一眼,握住堂妹手,微微用力,示意她暂且不要做声。

谢华琅看她一眼,勉强一笑,继续听了下去。

“宋氏?”英娘小小的惊呼一声,显然很是意外:“我听人说,天后登基之前,便将她处死了,难道……”

“死得好,”新平长公主鄙薄道:“明明都嫁人了,还成天往皇兄那儿跑——谁知道他们背地里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天后虽然已经不再掌权,但带给她的威慑,仍旧无限大,说起的时候,连声音都恭敬了几分,隐约有些得意:“不过她会死,还是因为巫蛊。端州王撞死在殿上,脑浆都溅到天后身上了,他说,做鬼都不放过天后,死时神情可怖,后来太极殿灯火彻夜不息,天后忌讳这个……”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英娘没有再问,捂住面颊,委屈哭道:“阿娘,我的脸还是好痛。”

“好了好了,不说了,”新平长公主心疼她,忙道:“咱们早些回去,叫人来看一看,谢家找的大夫,我总觉得不放心。”

英娘委屈的哼唧几声,又怕处置不当,真是伤了脸,同母亲一道,匆匆离去。

她们走了,谢华琅的好心情却没有了,静坐在原处,没有做声。

也不知怎么,她忽然间想起,那日在小祠堂中见到的青玉手钏了。

玉石通透,上边的穗子却因年月而显得陈旧,她想过那手钏的主人,以为是郑后,但现下回想,郑后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祭奠她所杀死的宗亲们的祠堂里?

若说是宋氏,便合情合理了。

谢莹见她出神,不禁有些担忧,轻轻唤道:“枝枝。”

谢华琅呼出一口气来,问:“阿莹姐姐,你觉得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被天后处死的宋氏,且还有名有姓的,便是昔年的魏王妃了,端州王在太极殿抵柱而死,同样也是真的,”事情牵涉到皇帝,谢莹便有些不好说了,略经思忖,道:“至于其余的那些,我便不知道了。”

魏王的元妃姓赵,魏王世子便是她所出,只是天妒红颜,生下儿子没多久,便病逝了,至于宋氏,却是赵氏死后,魏王新娶的王妃。

她的母亲是建安大长公主,素来不喜郑后,故而郑后也不喜欢这个儿媳,登基之前,便寻故赐死了。

说起来,顾景阳还要叫宋氏一声表妹呢。

谢华琅想起这些,心里边乱极了,看她一眼,怏怏道:“你说这些,便好像没说一样。”

谢莹侧目看她,“噗嗤”一声笑了。

“我心里可不是滋味了,”谢华琅委屈道:“你还笑!”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谢莹轻轻抱住小堂妹,温柔的抚了抚她肩,道:“你怎么想?”

“我觉得,新平长公主说的是她自以为的真相,至于事实是否如此,却不一定,”谢华琅很快便定了心,给自己打气道:“再者,她自己也说,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呢。”

“哦,”谢莹轻笑道:“那你就可以安心了呀。”

“阿莹姐姐你变坏了!”谢华琅抱怨一声,又从她怀里探出头去,摸了摸自己的脸,狐疑道:“我真的跟宋氏长得很像吗?”

“我又不曾见过宋氏,如何会知道?”谢莹如实道:“再则,新平长公主也不曾说你们生的很像,她说的是‘生的有点儿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