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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142)

皇帝登基多年,惯来克制自持,不爱奢丽,唯一有所偏爱的,也只是那一位在他心尖尖上的小皇后,现下重修宫室是为了哪一个,工部与尚宫局自然心知肚明,更不敢拖延进度,赶在帝后大婚的前一月,便将后殿修葺完成。

已经是深冬时节,天寒地冻,谢华琅穿了大氅,采青为她将带子系上,转身见顾景阳未曾披衣,禁不住道:“郎君,不是说要出门吗?”

顾景阳道:“几步路而已,何须那样麻烦。”

谢华琅同他相交已久,早就发现自家郎君体质远比寻常人好,到他近前去,伸手握住他手,果然正是暖热。

她心中一动,也不拘礼,顺着他手腕往里摸,进了雪色窄袖里边,去摸那结实有力的小臂,果然也比她身上热得多。

她在那儿摸得认真,顾景阳也由着她,周遭宫人内侍不敢再看,纷纷低下头去。

如此过了那么一会儿,还是顾景阳先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将她那只作乱的手抽出来,低声安抚道:“枝枝听话,时辰晚些,无人时再摸。”

谢华琅回过神来,瞧一眼左右人的反应,两颊微热,解释道:“我是想看看你身体的热度是不是跟我不一样。”

顾景阳看了看她,道:“我也觉得是这样。”

“……”谢华琅:“我说正经的呢。”

“好好好,”顾景阳安抚道:“枝枝说的是。”

采青等人忍俊不禁,亏得是低着头,才没透露出异样来。

谢华琅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掉了节操,然而这种事本就是越抹越黑的,她有些不自在的道:“九郎,我们走吧。”

“好,”顾景阳隔着兜帽摸了摸她头顶:“走吧。”

修葺之后的后殿极尽富丽,廷彤朱,殿上漆,砌皆铜沓黄金涂,白玉阶,壁为黄金釭,函蓝田壁玉,明珠、翠羽饰之。

谢华琅左右瞧了瞧,都没看出什么毛病来,心中喜欢,转向顾景阳,欣然赞道:“好极了。”

顾景阳目光柔和,道:“枝枝喜欢便好。”

谢华琅知晓他近来事多,晨间入宫,用过午膳之后,便想离宫回府。

顾景阳反倒有些不舍,牵住她手,道:“谢家无事,枝枝又何妨留在宫中陪伴我几日?”

“道长,你真的变了,”谢华琅笑盈盈道:“从前在道馆里,略亲近些你都脸红,现在竟主动催我留下了。”

顾景阳眼睫微垂,低叹道:“宫阙深深,一个人总会觉得寂寥,若是习惯了,也还没什么,但若是某一日忽然有了相伴之人,便无法再回从前了。”

谢华琅原是同他插科打诨的,现下听他这般言说,禁不住微一怔神,心中暖意上涌,低笑道:“我以后不这么笑你了嘛。”

顾景阳垂眼看她,徐徐道:“由奢入简易,枝枝。”

谢华琅心生甜蜜,抿嘴而笑,他却执起她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我这几日的确事多,枝枝即便留下,怕也无暇陪你,你且回去,等二十七封笔那日,我亲自去接你入宫,可好?”

谢华琅听他话中透露出的意思,微微一怔:“九郎是打算,叫我留在宫中过年吗?”

“……到时候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顾景阳似乎有些感伤,顿了顿,方才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同别人一起守岁了。”

早先他在道观之中,方外之人,自然不会入宫团圆,后来登基称帝,也不愿同并无深情厚谊的弟妹们久聚。

蓦然回首时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孤独了这么久。

谢华琅心口倏然一痛,抬眼对上他此刻的目光,忽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顾景阳却意会错了,有些窘迫的笑了笑,道:“是我太莽撞了。”

他将她微微凌乱的鬓发抚回耳后,目光温柔而体贴:“枝枝正月出嫁,这也是最后一次在谢家守岁了……”

“玩的高兴点。”最后,他笑着说:“枝枝高兴,我也会高兴的。”

第84章 送礼

谢华琅心头便像是厚厚的落了一层雪, 寒气入侵, 冷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长于富贵, 被家人娇养着长大, 虽不是天家公主, 但日子远比顾景阳要好过得多。

她的父亲是长安谢氏的家主,母亲是当家主母,上边还有几位兄长,都对她十分疼爱,隔房的叔父、叔母也对她视如己出,从小到大, 她都没吃过什么苦。

可顾景阳却不一样。

世人只艳羡于他登顶时的光芒万丈, 却无人注目于他前半生的坎坷曲折,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

谢华琅忽然难过起来,抬眼望向自家郎君, 心中止不住有些心疼。

“九郎,等年关封笔之后,我便来陪你。”她主动环住他腰身,埋头在他胸膛上:“谢家人多,即便我不在家中, 阿爹阿娘身边也有兄嫂们在,更不必说今年新添的两个小娃娃, 可是九郎却只有我……”

顾景阳微露诧异, 虽有些意动, 却还是道:“枝枝,这是你在谢家过得最后一个年了。”

谢华琅轻轻挠他手心儿,笑吟吟道:“九郎不高兴,我也不高兴,与其在家中想到你年夜孤身一人,为此牵肠挂肚,还不如早些来陪你,共度新春。”

顾景阳目光温煦,轻轻道:“日后,你可不要后悔。”

“不后悔。”谢华琅莞尔,笑靥动人:“一家人什么时候都能团圆,只要有心,不必拘在哪一日。阿爹阿娘都能体谅的。”

顾景阳心中暖意上涌,抬手在她鼻翼轻刮一下,由衷道:“枝枝,多谢你。”

……

谢华琅满口答应的痛快,也不曾迟疑,归府之后便将事情同卢氏说了。

卢氏是母亲,但也是谢家的主母,她要考虑的除去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还有谢家将来的走势。

皇帝同女儿感情深厚,这于谢家而言,自然是好事一桩。

至于新春进宫,正如谢华琅所说的那样,一家人聚在一起,但凡是有心,哪一天都可以算是过年,至于年夜究竟是留在哪里,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去吧,”她斜一眼女儿,道:“若非叫你留下,也是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也没什么意思。”

谢华琅听得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几句,好歹是借着撒娇卖痴的劲儿给糊弄过去了。

……

到了十二月,顾景阳的事情便多了起来,谢华琅知道他忙,也不前去搅扰,只是她虽留在府中,却也没有多少安生。

高句丽战败,宝藏王乞降,早在十月底,便与一众降臣抵达长安,拜见天子之后,得封辽东郡王。

高句丽虽败,想要将其彻底消化,却非一日之功;宝藏王只是高句丽内部权臣所扶持的傀儡,虽然有国主之名,却无执政权柄,但高氏在高句丽经营几代,树恩颇深,极得人心。

因这缘故,朝臣们商议过后,便议定章程,令宝藏王娶宗室女为妻,来日再以其子治高句丽旧土。

顾景阳现下还未成婚,哪里来的公主,至于先帝所留的长公主们,也皆已经出嫁,更不是合适人选。

赐婚给宝藏王的妻子,显然是要从宗室之中拣选了。

宝藏王年过三十,膝下早有二子,虽然也有辽东郡王封号,但谁都知道这里边的水分有多大。

昔年的缬利可汗被擒,送回长安,太宗文皇帝也册封他为归义王,然而缬利可汗死后,谥号赫然是个“荒”字。

外内从乱曰荒,好乐怠政曰荒。

这实在是个不能再坏的评价,终高祖、太宗、先帝、郑后四朝,也只有他一人得到。

再则,虽然现在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信誓旦旦,但谁知道将来会是怎么样的?

他们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好了,别人要付出的却是一生。

因此,当消息传出来,说皇帝有意在宗室中择选一个适龄女子,嫁与宝藏王为妻时,宗室所有适龄的未嫁女子,心中都有些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