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陛下他总是假正经(159)

顾景阳早先将自己并未染病的消息透露给谢家,除去是叫谢家人安心之外,其实还有另一层心思。

那就是叫他们心里有底,不要掺和到接下来得这场风波中去。

否则,若是谢家真以为皇帝不行了,因此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夹在中间为难的,便是谢华琅了。

为了一整个家族的利益,牺牲一个女郎,这样的抉择虽然痛苦,但高门未必做不出来。

人有时候是会身不由己的,人心也是极其复杂的,若非必要,顾景阳不会、也不想刻意试探。

至少在现在,谢华琅还没有正式嫁入宫中,诞育皇子之前,谢家是同他站在一边的。

希望谢家能永远跟他站在同一边。

顾景阳静静看着心上人恬静的睡颜,不觉便露出几分柔和笑意。低头亲了亲她,重又合眼睡了。

……

正月初一那日,百官觐见,顾景阳照旧添了些憔悴妆容,方才更衣,往前殿去见一众臣工。

等到初三这日,他再宴宗亲时,神色愈见委顿之后,外边儿的流言声便多了起来,皇帝染病,即将不久于人世的说话,也甚嚣尘上。

早先有帝后遇刺,皇帝大开杀戒的前车之鉴在前,又有登门劝魏王早作打算,却因此被杀、流放全族的野心者在后,一时之间,即便有这样的消息传出,也没人真的急于蹦跶起来。

出头的椽子先烂,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假使皇帝真的快要死了,那什么时候动手,怎么动手,该如何准备,都是有讲究的。

被死亡威胁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更会将手中的权柄握得更紧,一旦发现有人上蹿下跳,暗中觊觎他的皇位,鬼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因为这一层考量,即便皇帝病重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长安却是近乎诡异的安宁,平静的有些异常。

谢华琅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中离开皇宫,返回谢家去,准备自己与郎君的大婚事宜。

……

越是临近出嫁时候,卢氏见了女儿,便越是舍不得。

拉着谢华琅的手,叫她在自己身边落座,卢氏仔细打量好一会儿,才笑道:“瞧着倒是还好,似乎胖了些。”

“才没有呢,”谢华琅忒不喜欢那个“胖”字,下意识的揉了揉腮:“明明是刚刚好。”

“刚刚好,刚刚好。”卢氏也不反驳她,顺着附和几句,目光则有些贪恋的在女儿面上逡巡,好半晌过去,忽然湿了眼眶:“再过些时日,便是别人家的了。”

谢华琅见母亲如此,同样有些伤感,强作欢笑,哄她高兴:“又不是卖给别人了,阿娘怎么这样愁眉苦脸的?”

卢氏听罢,却未展露欢颜,反倒愈加伤怀:“你说的倒是好听,嫁到别处去,夫妻不顺还能和离,嫁进皇家去了,可也行吗?同卖给别人家有什么区别。”

“阿娘,”谢华琅听得哭笑不得,轻摇她手臂,撒娇道:“你怎么不想我点儿好?九郎疼我,我也爱他,我们好着呢,怎么就要和离了。”

“你啊,”卢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收了眼泪,抬手戳她脑门儿:“胳膊肘朝外拐,人还没嫁过去,三魂七魄都飞过去了。”

谢华琅嘿嘿的笑,只是搂住母亲撒娇。

卢氏碍不过她,打发其余人都退下,待内室中只有自己母女二人在,方才凑近了些,悄声问道:“你与陛下,是否同房过了?”

谢华琅听母亲这样问,脸颊一热,偷眼打量她神情,见还和善,才点了点头。

“你呀,从小到大都爱胡闹,眼见着要嫁人了,还是这个性子。”

卢氏有些无奈,叹口气道:“亏得陛下宠你,万事纵容。”

谢华琅听这话风不对,忙打住她的话,委屈道:“阿娘,不是我主动的,是他要的,我力气不如他,身份不如他,如何能拦得住?”

“你快把嘴给我闭了吧,陛下是什么性情,你是什么性情,你当我不知道?”

卢氏蹙眉瞧她一眼,全然不信,道:“我一听此事,便知道是你先胡来的。”

“你是我的阿娘,可不是他的,怎么能站在他那边儿?”

谢华琅想起这几日晚上呜呜咽咽的日子,委屈的不得了:“明明是他欺负我的。”

这话卢氏还真不怎么信,只是见女儿着实委屈了,倒想到别处去了,握住她手,柔声安抚道:“好了好了,左右再过些时日便要大婚,早几日也没什么。陛下疼你,这是好事,这样的福气,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有些话谢华琅没法儿同郎君讲,也不会同侍婢们讲,只能同母亲说。

伏到卢氏怀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委屈道:“他,他总是欺负我,我都哭了,叫他停下,他也不听,等要睡的时候,又装模作样来哄人。”

卢氏听她这样讲,便知道皇帝是极为疼爱她的,忍俊不禁道:“陛下若不如此,你到哪里去寻个漂亮的小皇子出来?”

谢华琅脸上更热了,坐直了身子,嘟囔道:“阿娘再笑话我,以后这些话,我可就不同你说了。”

卢氏又是一阵笑,笑完之后,倒想起正事来了,靠近女儿几分,道:“之前你送信回府,说陛下未曾染病,应是真的?”

“若是假的,我还能高高兴兴等着出嫁吗?”

说及此事,谢华琅敛了笑意,正色道:“只是此事机密,不得泄露,也请阿娘告知阿爹,仔细隐瞒才是。”

卢氏并非不知轻重之人,颔首道:“放心吧,你阿爹都明白的。”

……

婚期在即,大婚时的袆衣与皇后花钗,都已经送到谢家,卢氏为女儿筹备的嫁妆,也都置办妥当,万事具备,只待出嫁了。

到了这个时候,谢华琅当然不能再随意出门,长安勋贵之中,也有诸多主母登门,或是贺喜,或是打探消息,谢华琅一概不见,全都推给卢氏了。

谢莹知晓堂妹归府,自然回去见她,姐妹俩有些时日未见,着实挂念,挽着手彼此寒暄,一时竟觉得时间太短,心中话太多全然说不完了。

临分别时,谢华琅拉着堂姐,依依不舍道:“我出嫁的前一日,阿莹姐姐回来住吧,且陪我一日。”

谢莹温婉一笑,轻轻应了:“好。”

谢华琅假惺惺的问:“林崇不会不高兴吧?”

“应该不会。”谢莹微微一笑,道:“不必管他。”

谢华琅开心了,捏着小手帕,向堂姐摆手:“那天可要早点回来,仔细我等不及。”

谢莹回首一笑,姿容曼妙,态如春风。

谢莹走后,元娘与宪娘也来了。

谢华琅闺中密友不少,但最为亲近的,还是这两人。

宪娘也已经定了婚事,婚期便在中秋,元娘的婚事却是近在眼前,正月二十一日,只比谢华琅晚了七天。

年岁渐长,她们都要嫁作人妇,这样相聚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几人都有些惆怅,吩咐人摆宴,痛饮一场,元娘与宪娘走时,人都醉醺醺的,谢华琅也一样。

该送别的都送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谢华琅也就不再见外客,将自己闺中用惯的东西一件件收进箱奁里,届时再带进宫。

她生于富贵,父母娇宠,用的衣衫器物都是顶好的,不多时便要换新的,旧有的其实也不曾坏。

卢氏叫人将她儿时穿过的小衣裳与玩物送过去,亲自开了箱奁,一样样收拾起来,有些伤感的道:“衣衫可以给枝枝的女儿用,玩物儿女都可以,父母留下的东西有福气,会庇护小孩子的。”

谢华琅一一应了。

母女俩正说着话,便听外间有人回禀,说是隋家的女郎来了,想求见皇后。

早先长安勋贵登门恭贺,隋家人也来了,淑嘉县主虽然已经过世,但两家人再见,仍旧有些尴尬,总算顾及情面,又有谢澜在中间维系,面子上还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