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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20)

若在人前,卢氏会给丈夫体面,跟他站在同一侧,到了此时,倒不必太过拘谨:“老爷今日在宫中,也不知受了多大委屈,直到回府,说话都阴阳怪气的,先是训了枝枝一通,又当着全家人的面下阿允脸面,现下还板着脸,是不是在想,该从何处开始责备妾身?”

谢偃叹道:“那是你不知道,那两个混账东西惹了什么祸事回来。”

卢氏爱护儿女,闻声蹙眉,袒护道:“阿允惯来谨慎,枝枝素日里也很少与外人交际,只是会会情郎,能出什么乱子?”

“能出的乱子大了!”谢偃声音高了,在夜里显得太过刺耳,他反应过来,压下声音:“你知道枝枝去会的情郎是谁吗?”

卢氏毕竟是女流,很难理解前朝诸事,闻言神情微顿,下意识道:“那人不好吗?”

谢偃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好!龙章凤姿,好极了!”

卢氏先前见女儿遮遮掩掩,其实也有些忧心,只是不曾提罢了,听丈夫如此言说,释然之余,又觉欢欣:“你既说好,那自然是真的好了。枝枝有个好归宿,我也能安心。”

“妇人之见!”谢偃气道:“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卢氏见他如此,心下一沉:“是谁?”

谢偃在内室转了几圈,满心纷乱,却说不出口,只抬手上指,以此示意。

卢氏心中霎时间一片雪亮:“怎么会?!”

“怎么不会?”谢偃神情含怒,道:“枝枝并不知晓,我不怪她,可你的好儿子,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卢氏登时惊住,无言以对。

“阿湘,我不仅是阿允和枝枝的父亲,还是谢家的家主,我要考虑的事情,也从不局限于自己的儿女。”

谢偃长叹口气,上前去拥住她,低声道:“陛下无子,原本意欲过继,枝枝若是嫁过去,宗室带来的的阻力可想而知。她若无子,来日择选新君,必然已经长成,说不等还会年长于她,怎么会敬重并非生母的她?她若有子……”

他再度压低声音,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倘若山陵崩的早了,便是幼帝,谢家便是外戚,郑后前车之鉴在前,陛下果真不会有留子去母之心吗?”

“我倒觉得,你有些杞人忧天了。”卢氏原还惊骇,现下回过神来,却是笑了。

她温柔环住丈夫腰身,声音低柔:“倘若枝枝有子,陛下照看皇子到长成呢?”

谢偃叹道:“怎么能将未来,寄予在虚无缥缈的猜测之上?”

“你先前所说的那些,又何尝不是猜测?”卢氏莞尔,轻轻道:“世间总有人运道差,但也有人运道好,你若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那样的幸运,便不会落到枝枝身上?”

谢偃有些意动,然而理智犹存,摇头苦笑道:“荒唐。”

“荒唐与否,不是你我说了算的,而要看陛下怎么做,难道你还能几日之内另选女婿,将枝枝嫁给别人?”

卢氏笑道:“陛下若是有心,必会使枝枝无后顾之忧。”

“男人,哼。”谢偃闻言冷笑:“只看周幽王便知道,一旦被女色冲昏了头脑,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卢氏只是笑,却没再说话。

“我也是见到陛下赠与枝枝的玉佩,方才得知此事,”谢偃忽的叹一口气,望向妻子,低声道:“那曾是太宗文皇帝的爱物,乃高祖所遗,被他赐予先帝,后来,先帝又赐给了今上,我曾在先帝身边做过郎官,故而识得。”

谢偃忽然有些感慨,叹道:“我猜,陛下是真心的。”

第15章 寿宴

谢偃被卢氏开解几句,勉强安心几分,相携安置,一夜无话。

谢家规矩很严,何时晨起,何时歇息皆有定律,这日清早,谢允将将起身,便有侍从来请,说是老爷与夫人有话同他讲。

“是出了什么事吗?”淑嘉县主递了一盏温水过去,叫他润润喉咙,:“昨夜阿爹的神情,似乎不太对。”

“我也不知道。”谢允亦是不解。

淑嘉县主有孕四月,肚子已经隐约有些凸起,谢允扶她到塌上坐了,低声道:“你再歇一会儿,别累着自己。”

淑嘉县主向他一笑,温柔道:“好。”

谢允走了,淑嘉县主便在塌上躺下,却没有多少睡意,她的乳母秋娘自门外入内,见她醒着,低声道:“县主,再有七日,便是汉王的七十寿辰,您可要去吗?”

汉王已经是古稀之年,当然不可能是今上的兄弟,事实上,即便是先帝,也要唤他一声皇叔。

他是高祖的幼子,太宗文皇帝的幼弟。

昔年郑后称帝,践踏皇祚,汉王心中愤恨可想而知,日夜咒骂不休,郑后颇为怀恨,口称匹夫,势要杀之,然而汉王身份毕竟不同寻常,辈分比先帝还高,牵一发而动全身,郑后不得不忍下,好吃好喝的供着。

等到今上继位,对这位年高德劭的叔祖十分敬重,汉王府的门槛,自然也水涨船高了。

“去吧,”淑嘉县主略加思忖,道:“我小的时候,阿娘曾带我拜会过汉王,他待我挺好的。”

秋娘应一声“是”,又道:“昨日御医来给县主诊脉,县主又请他去给柳氏瞧瞧,后来您同郎君一道去用膳,我便没来得及同您讲。”

谢家每逢初一十五行家宴,然而侍妾是没有资格出席的,谢偃的侍妾如此,更不必说谢允的侍妾了。

淑嘉县主对此不太感兴趣,掩口打个哈欠,道:“如何?”

秋娘道:“怀像倒是还好。”

淑嘉县主道:“那就叫人好好照看着吧。”

“柳氏月份与县主相仿,产期怕也与县主相邻,”秋娘眉心含愁,隐约有些不悦:“倘若县主生女,她却举一男……”

“我腹中生出来的,即便是女郎,也是谢家这辈头一位,柳氏不过婢妾,就算生十个儿子下来,又能如何?”

淑嘉县主轻抚肚腹,恬静神情中是母亲特有的温柔:“那也是郎君的孩子,阿澜我都不曾动,更何况是婢妾之子。”

“是。”秋娘应了一声,忽然顿了顿,神情有些微妙:“还有就是,隋家人回京了。”

这个隋家,自然是指谢允先前妻室出身的隋家。

“隋闵能力是有的,不然也做不了封疆大吏,”淑嘉县主并不觉得奇怪,低头抚了抚腕上玉镯,道:“门下省侍中李营年迈,即将致仕,隋闵既回来,想会填他的缺。不必理会。”

秋娘见她不欲再提,便顺势转口:“汉王生辰,夫人与二夫人势必是要去的,大娘与三娘也会随同,县主暂且歇着,奴婢差人去问她们当日衣衫钗环。”

“也去问问二娘吧,”淑嘉县主坐起身来,神情有些讥诮:“她年岁到了,心里怕也急得很,有这等机会,怎么会不去?”

秋娘心领神会,又道:“三娘只比她小几个月……”

“三娘倒很有胆气,”淑嘉县主执起手侧金柄玉扇,随意打了几下,轻笑道:“她虽不曾直言,话也含糊,但我猜测,那人必然有难以出口之处。年少时遇见心仪之人,大概会将满腔孤勇都拼上……”

……

谢允到了卢氏院中,刚进内室,迎面便砸来一只茶盏,他暗吃一惊,慌忙躲开,却听谢偃厉声喝道:“跪下!”

“是。”谢允并不迟疑,屈膝跪地。

“你真是翅膀长硬了,”谢偃冷冷道:“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敢做主瞒下来,若非我偶然发现,你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谢允心中困惑,不解道:“阿爹,你说的是什么事?”

“你还在装!”谢偃心中怒气更盛,转身取了什么。

谢允定睛一看,居然是行家法的鞭子,下意识转目去看卢氏,等母亲出面去拦,却见卢氏端坐如山,一动不动,瞥他一眼,别过头去了。

毕竟这事太大,儿子始终瞒着家人,也太不像话,她是倾向于叫他受些教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