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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27)

谢华琅的相貌更加肖似母亲,他看了一眼,微微颔首道:“谢夫人。”

卢氏屈膝行礼,恭谨道:“臣妇请陛下安。”

顾景阳此时远没有心思同她客套寒暄,开门见山道:“枝枝呢?”

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但若是直言,便有些窘迫了。

卢氏不意他如此单刀直入,心头一突,道:“昨日赴宴,小女有些累了,今日便在院中歇息。”

顾景阳道:“令人带路,朕有话同枝枝讲。”

“……这个,”卢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但见顾景阳神情冷峻,目露肃然,终究还是道:“是。”

……

天气一日日热了,谢华琅也愈发惫懒,令人关闭门窗,在内室四角中搁置冰瓮,用以解暑,这尚且觉得不过瘾,又叫小厨房人备了冰镇梅子汤,懒洋洋的窝在躺椅上,边用边翻书。

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她头也没抬,便道:“我要的书都取来了么?在箱奁里搁的久了,怕会有霉气,讨厌得很,先在外边晾了,再送进来。”

门外无人应声,谢华琅打扇的手停了,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顾景阳深吸口气,轻轻道:“枝枝,是我。”

谢华琅停滞了片刻,方才站起身,到门前去:“陛下怎么来了?”

顾景阳掩在衣袖中的手无意识的一顿,眼睫轻颤,低问道:“枝枝,你怎么不唤我九郎了?”

“从前是我多有冒犯,陛下不要见怪,”谢华琅眼睑低垂,望着腰间那枚璎珞坠子,淡淡道:“该说的话,我都令采青讲了,陛下今日登门,倒叫我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二人说话,自然无人敢近前听,故而此刻,也无人见到顾景阳此刻的无措与慌乱。

“枝枝,我不是有意欺瞒你的。从头到尾,我也没有半分假意。”他嘴唇动了几动,终于道:“你第一次去的时候,彼此尚未相熟,我无法开口,再到最后,却是越来越不敢开口了……”

谢华琅客气而疏离的打断了他:“多谢陛下。”

顾景阳顿住了。

“枝枝,”良久之后,他低声道:“那日你从扬州回京,我说要娶你,是真心实意的。”

谢华琅静默不语。

“是我不好,不该瞒你的,可我先前,的确不知该如何开口……”

从前他们在一起时,总是谢华琅说的话多,顾景阳附和一二,今日她言辞冷淡,隐约疏离,才更凸显出此刻彼此之间情意之淡漠。

顾景阳说到一半,听得内室始终如一的静默,终于停了口,低声求道:“枝枝,叫我见见你,我们当面说,好不好?”

日头已经升的很高,阳光投在窗扇上,越过薄薄的一层窗户纸,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谢华琅静静看了一会儿,终于道:“陛下进来吧。”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大抵便是这种感觉。

顾景阳将门推开,日光顺势照入,映亮了她的面庞,更见光洁皎然,长眉妙目,唇珠殷红,即便是家常衣衫,仍旧美貌不可方物。

外边天气炎热,门被打开之后,便觉热气内涌,谢华琅信手将门合上,这才回过身去见他。

顾景阳骤然见了她,却觉满心皆是夏天的炎炎烈日,既热且烫,似乎是伤了唇舌,双目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谢华琅垂下眼睫,淡淡一笑:“陛下不是有话要讲吗?”

顾景阳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声,忽然自袖中取出那枚被她退还的玉佩,伸手重新系回她腰间。

“不必了。”

谢华琅侧身躲开,道:“我既还回去,以后便不会再要了。”

顾景阳的手僵在原处,她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我先前赠与的玉佩,也请陛下还回来吧。”

“玉佩在剑上,我没有带。”顾景阳低声道:“你若想要,便自己去取。”

“那就算了,陛下留着吧。”谢华琅道:“我虽是弱质女流,但也言出必行,既然说了不会再去,断然没有自打嘴巴的道理。”

话说到了此处,似乎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前几日尚且浓情蜜语的一双爱侣,今日却劳燕分离,细细回想,当真伤怀。

顾景阳连呼吸都是颤抖的,双目定定望着她,目光如同风中摇晃的火苗,想求她回心转意。

谢华琅却不理会,只道:“陛下若没有别的话要讲,尽可以离去了。”

“枝枝,”顾景阳猛地捉住她手腕,将她带到身前,有些无措的道:“……不要这么叫我,也不要说这样的话。”

这样热的天气,他的手指居然是冷的,也许是因为这缘故,他更加舍不得放开她温热的手:“我不是有意瞒你的,除去身份,我半句假话都不曾对你讲过,枝枝……”

“我从扬州归京之后,又去寻你,那日我说要嫁给你,也没有骗你。”

谢华琅垂下眼睫,低声道:“我怕阿爹阿娘不肯应承我们的事,想了那么多办法,想应该怎么劝阿娘,想怎么叫哥哥说情,想怎么叫阿爹松口,心里既忧虑,又怕为此伤及亲眷情分,为此辗转反侧,可你什么都不说……”

“从小到大,但凡我真心喜欢的,决计不肯同别人分享,夫君也一样。我想找个能一心一意待我的人……”

“谢氏富贵已极,阿爹也不想叫我高嫁,我知道的时候,其实很高兴。”

“我出身长安谢氏,享尽人间富贵,假使有一日家族要我去联姻,我是不会拒绝的,可因为你……”

她望着自己脚尖,忽然落下泪来,低语道:“因为我的私情,谢家走上了另一条看不见终点的路。”

“枝枝。”顾景阳紧紧握住她手,道:“你相信我吗?”

谢华琅平静的看着他,道:“无关相信与不相信,而是那些都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她居然说都已经结束了。

“枝枝,”顾景阳望着她,有些慌乱的道:“贸然登门去求桃花的是你,我给了,你怎么又忽然说要走?”

谢华琅静默不语,他却失却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手臂揽住她腰身,试探着俯下身,亲吻她的唇。

团扇遮掩了美人面孔,也挡住了他,谢华琅轻推开他手,后退一步,轻轻道:“我有些累了。”

她得体而疏离的笑了笑:“陛下也往自己该去的地方去吧。”

“枝枝,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欺瞒你的事情,只那一件,心仪的女郎,也只有枝枝一个。我也向你承诺,绝不因你我之事,影响到谢氏一族。”

顾景阳望着她,慢慢道:“你若是嫌我闷,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每一日,我都说甜言蜜语给你听……”

第21章 情深

“真的不必了。”

谢华琅退后一步, 眼睫微垂,低声道:“我已经不想听了。”

顾景阳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恍若阴云过空, 遮蔽天日一般,忽然间失了光彩。

……

谢偃听闻皇帝过府, 心中自是讶异, 再得知皇帝走时失魂落魄,仿佛是同女儿生了龃龉, 更觉心惊, 先吩咐人去打探消息, 又打算叫谢华琅去问话, 却被卢氏拦住了。

“不只是陛下, 枝枝也伤心的很, 陛下走后, 她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理。”

卢氏毕竟是母亲, 见女儿如此,着实担心,温言劝道:“枝枝心里也不好过, 你便不要去问了, 她现下正伤怀, 若是逼出个好歹来, 只怕悔之不及。”

谢偃也明白其中道理, 一时真有些左右为难, 既忧心皇帝那儿,又怕女儿出事,只能道:“那便先别理会。等到了明日,她若还是闷在里边,你再去劝劝。”

卢氏轻轻颔首。

……

谢偃心急,衡嘉只会比他更心急。

上午在观中,听那女婢说了那席话,他便心知不妙,暗道谢家那位姑奶奶又要作弄人,后来见陛下急匆匆往谢家去,他原是有些期待的,以为等两人见了面,将话说开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