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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29)

衡嘉心急如焚,真不知如何是好,跺脚道:“您不能仗着陛下心疼您,就这么作弄他,陛下若是知道……”

谢华琅打断了他:“我原本也没打算瞒他。”

那封信颇为厚重,橘红色的火苗舔舐了许久,终于猛地涌起,将其吞没。

她静静看着,道:“你回宫后,只管一五一十的讲,他会明白的。”

……

衡嘉心中惴惴的回了宫,相隔一段距离,望见太极殿宏伟的前殿,甚至有些不敢前行。

真将方才之事说了,陛下会怎么样?

他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顾景阳便在前殿等候,听人回禀说衡嘉回来了,马上宣召他来,清冷面颊上失了疏离,语气中也掺杂三分急切:“枝枝怎么说?可收下玉佩了?她见了朕的信,有没有回复?”

衡嘉心如鼓擂,为难之后,还是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讲了,然后又将那枚玉佩取出,双手呈上。

顾景阳眼底的光彩倏然淡了,伸手接过那玉佩,垂了眼睫,搁在掌心里细看,再也没有开口。

他若勃然作色,衡嘉还敢多说几句,现下这情状,却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低声道:“陛下,女郎毕竟还小呢,正是爱玩闹的年纪,再大的气性,过几日也就好了……”

顾景阳打断了他,道:“先前那些话,是她叫你讲的?”

衡嘉怔神,旋即应道:“是。女郎说,奴婢只要按实讲了,陛下便会明白。”

他惯来练达,却也有些不明:“这其中深意,却将奴婢绕糊涂了。”

“玉佩辞而不受,朕写的信,她也不肯看……”

顾景阳心头作痛,合上眼道:“还能是什么意思?她原本也不想同朕打哑谜。无非是一刀两断罢了。”

“女郎心里也是极在意陛下的,”衡嘉见他面色实在不好,轻声劝道:“奴婢往谢家去的时候,谢夫人也在,昨日您走了,女郎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熬了一日,连口水都没用,若不是当真喜欢陛下,又何必这么苦着自己?”

“胡闹。”顾景阳闻言皱眉,睁开眼道:“她原就有些气弱,怎么敢这样作践自己身子?”

衡嘉见状,心中微动,刻意夸大几分,道:“陛下说的是,女郎还小,难免有些不知轻重,奴婢去时,便见她面色不好,白着脸儿,说话也无力,当真叫人忧心……”

顾景阳想到枝枝枯熬一日,着实心疼,顾不得多说,吩咐人备马出宫,往谢府去了。

……

这日正逢休沐,谢偃与谢令皆在府中,顾景阳既然前往,二人免不得相迎。

顾景阳性情冷静自持,并不喜好言谈,除去公务,同臣工们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只端坐椅上品茶,仪如玉树,丰神俊秀。

谢偃也明白,故而请安过后,便假做不经意道:“今日天气倒好,风也和煦,怨不得府中女眷都出游去了。”

顾景阳端茶的手一顿:“枝枝出门去了?”

“是,”谢偃答道:“她说想出去透透气,内侍监走后不久,便出门了。”

顾景阳眉头微蹙,道:“什么时候回府?”

“早则午前,晚则日落,枝枝最爱玩闹,顺道出去访友,也是常事。”

谢偃恭谨道:“臣叫人去寻她回来吧。”

“不必了。”顾景阳道:“朕在这儿等便是。”

他虽说要在此等,谢偃与谢令总不能真将他一人留在这儿,再去忙自己的事情,便令人添茶,在此陪同等待。

日头渐渐高了,眼见着到了午膳时分,谢华琅却仍旧未曾归府,谢偃便有些坐不住了。

皇帝前朝理政时,最不喜朝臣推诿拖延,他真怕皇帝等的恼了,改日给他双小鞋穿穿,便悄悄同侍从打个手势,叫去寻女儿回府。

顾景阳等了快三个时辰,杯中茶空了又续,续了又空,等到最后,连心都有些凉了,瞥见谢偃这动作,在心底叹口气,起身道:“宫中还有事,朕这就回去了。”

皇帝言出必行,谢偃自然不好说留饭之类的客气话,同谢令一道送他出去。

顾景阳出了谢府正门,终究有些不放心,便又停下,着意叮嘱道:“朕听内侍监说,枝枝这两日都不曾好好用饭,她又有些气虚,如此胡闹,怕会伤胃,令君着人仔细照看,若是严重,再叫人开一剂药吃吃看。”

谢偃不意他对女儿这样细致入微,倒真有些讶异,垂首应声,道了句“是”,等他走的远了,才悄悄拭去额头细汗,去问卢氏:“枝枝到底是去哪儿了?”

“她只说心里闷,想出去走走,”卢氏道:“我也不曾仔细问。”

谢偃轻叹口气,头疼道:“这两个人,可真是……”

……

顾景阳那日往谢府去,等到午膳时分,仍旧不见谢华琅回府,便知她是有意避开自己,不欲再见。

他也不气馁,枝枝不肯见她,便每日打发人送信过去,即便内侍回禀,说谢家女郎一封也不曾看过,全都烧了,也仍旧不曾停下。

期间又有各类珍宝奇玩赐下,字帖古画,瓷器珠玉,不一而足,虽然不曾明言,也不曾降旨,但满长安的勋贵都能看得出来,陛下的的确确是相中了谢家三娘。

如此一连五日,连卢氏都忍不住去劝,刚进谢华琅院中,便碰见宫中内侍前来,紫檀托盘上是拇指大小的珍珠,洁白莹润,色泽明透,饶是她见多了人间富贵,都觉极为不俗。

内侍们见谢夫人到了,极客气的笑了笑,又道:“陛下在同女郎说话,还请夫人暂待片刻。”

……

一别几日不见,顾景阳似乎更清癯几分,隐有倦色,唯有一双眼睛,仍旧明亮如昔。

谢华琅准备出门去玩,自顾自对镜梳妆,执了眉笔,细细勾描眉梢,并不理他。

顾景阳便立在她身侧,看了她许久,方才轻轻唤了声:“枝枝。”

谢华琅手上动作不停,淡淡道:“陛下怎么又来了?”

“枝枝,”顾景阳又唤她一声,有些踌躇的低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没有在生陛下的气,但是也不想再同陛下有所交际。”

谢华琅将眉笔搁下,取了唇脂,指尖蘸取一点,道:“若真要细说的话,大抵是敬而远之吧。”

“我听人说,那天我走后,你一日没吃下饭,”顾景阳听得心头一滞,却俯下身,轻轻在她耳畔道:“枝枝,你心里明明还有我。”

谢华琅转过头去看他,目光上下一扫,忽然笑了,重又转了回去。

那痕丹红色的唇脂仍停留在她白皙的指尖,红白二色映衬,莫名叫人觉得口干舌燥,顾景阳定定看了会儿,禁不住别过脸去。

谢华琅却将那抹赤色涂上唇珠,淡漠道:“陛下,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顾景阳听得一怔。

“隐瞒身份,糊弄我在先,现在身份被拆穿,索性不遮掩了,公然明示。”

谢华琅自妆奁中寻了一支牡丹嵌红宝金步摇,对镜四顾,轻轻将它簪入发间,这才回首道:“陛下是不是还叫人拟好立后圣旨,准备通传天下了?”

顾景阳有些无措的唤了声:“枝枝。”

“最开始的时候陛下瞒着我,到最后陛下还是瞒着我,在陛下心里,我算是什么呢?”

谢华琅抬眼看他,一字字道:“用来取乐的、不需要给予尊重的一件东西吗?”

顾景阳面色骤变,握住她手,语气慌乱:“枝枝,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我,我一时也不知,应该怎么同你言说,但决计不是你方才所说的那样。”

他似乎是被剪了舌头,连话都不知如何说了,在她愈加淡漠的神情中,顾景阳慌了神。

“枝枝,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见到你时,心里的欢喜与忐忑,并不会比年轻郎君少。”

他弯腰平视她,颤声道:“我会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也会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这些我都愿意承认,也愿意去改,但你不要总盯着不好的地方,偶尔,也想想我的好。我的确曾经欺瞒过你,你闹脾气,不高兴,我都认,但是,你不要因此将我全盘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