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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总是假正经(42)

“我不走。”顾景阳握住她手,恳求道:“枝枝,别不理我。”

“好吧。”谢华琅没有再将手抽回,转头去看他,淡淡一笑,道:“那九郎想说什么?”

她面上含笑,神情却淡漠,眼底更是平静如秋水。

顾景阳的心倏然疼了起来,就像被浸过醋的针扎了一下似的,既酸且痛,湖面涟漪一般,一圈圈荡开来了。

“……我这就走。”他替她拉上被子,顿了顿,方才松开她手,低柔道:“枝枝,我明日再来看你。”

谢华琅向他笑了笑:“好。”

第30章 挽回

顾景阳离去时, 才过了午后没多久,距离太阳落山,也还有些时辰。

衡嘉便守在外边, 随时准备内里传召,采素体贴入微, 见天气炎热, 特意为内侍们送了解暑的酸梅汤去,那一盏将将饮尽, 衡嘉正待请人续上, 却瞥见顾景阳出来, 匆忙迎了上去。

“娘娘歇下了?”他顺嘴一问。

顾景阳清冷疏离的面庞上隐约透出几分忧躁, 只蹙了眉, 却没言语。

衡嘉见状, 心生诧异, 不动声色的往内室里瞥了眼,低声道:“娘娘又同陛下闹别扭了?”

顾景阳被谢华琅一通眼泪砸的心头闷痛, 再见她那般怏怏失意,心中正觉沉郁,哪里有心思回答他这些, 淡淡瞥他一眼, 道:“回宫去吧。”

衡嘉不敢再问, 应了一声, 跟随在侧, 一道离去。

顾景阳身份使然, 自然没有出入偏门的道理,然而人能远远望见谢家正门时,却正逢谢偃归府,好巧碰了面。

谢偃不意居然在此遇见了,忙躬身见礼,顾景阳应了,原是想就此离去的,然而想起大婚诸事繁杂,另有些话需得吩咐,便又停下,同谢偃往正厅说话去了。

有仆婢奉了茶来,顾景阳无意用,掀开茶盏的盖子,又轻轻搁上了:“大婚的日子便定在了正月十四,世明想必已经知晓。”

世明便是谢偃的字。

他应声道:“是。府中已经在准备了。”

顾景阳颔首,道:“册立皇后,照例要加恩其母家,今次也不例外,礼部议了几个字去,朕觉得‘梁国公’甚好,便定了这个。”

谢偃虽早有预料,但听事成定局,终究松一口气,起身谢恩后,又道:“爵位历来由嫡长子承袭,臣的长子倒还成器,也已经有了嫡孙……”

顾景阳明白他话中未尽之意,提及嫡孙,无非是怕来日淑嘉县主生子,为爵位生出龃龉来,便道:“行瑜人品端方,又系嫡长,自然应当承袭世子之位,他的嫡长子,自然也该是世孙。”

谢偃赶忙称谢。

午后的日光绵长,斜入内室,映的案上那只长颈海棠瓷瓶都有些耀眼了。

顾景阳被晃了一下眼,目光微顿,忽然侧目去看谢偃,道:“前些时日,魏王世子进宫去,说要求朕赐婚。”

他端起案上那盏茶,缓缓饮了口:“朕着人问了问,他想娶的,似乎也是世明之女。”

内室四角的冰瓮徐徐冒着凉气,顾景阳的语气也平缓,谢偃却觉背上生汗,心中慌乱,有些坐不住身。

陛下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谢家首尾两端,四处下注?

天可怜见,那事完全是谢徽自作主张,谢偃自己也觉得冤呢!

他在心里叹口气,又怕为此伤及陛下与女儿的情分,略经思量,只得道:“家中小女不懂事,同魏王世子生了私情,着实是……”

顾景阳神情不变,道:“世明觉得应该如何?”

谢偃低声道:“小女同世子有缘无分,前几日染了风寒,已经卧病良久了。”

顾景阳静静看他半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谢偃正惴惴不安之际,却听他忽然问:“世明,你有多少姬妾?”

谢偃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道:“陛下说什么?”

顾景阳便重复道:“朕问,你有多少姬妾?”

谢偃心中莫名,神情微滞,一时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时下风气开放,盛世雍容,连大儒讲学都有舞姬助兴,高门之中,蓄养家伎更是常事,时人以为风雅。

皇帝早年清修,身边是没人的,至少没有拥有名分的宫嫔,极为洁身自好。

谢偃身边莺莺燕燕不少,但有名分的侍妾却不多,唯恐因此令皇帝觉得自己内帷放诞,犹豫一下,便只说了后者:“有四个。”

顾景阳道:“谢夫人有因此同世明生过争执吗?”

谢偃摇头道:“夫人贤淑温柔,不曾为此有过争执。”

顾景阳道:“一次也没有吗?”

“不曾有。”谢偃道:“姬妾不过是取乐之物,夫人怎么会在意?若有拂心意的,只管赶出去便是。”

顾景阳静默良久,又道:“你们夫妻感情好吗?”

“相敬如宾,好得很。”谢偃提起妻子卢氏,是很满意的:“夫人是贤内助,将内宅中事料理的井井有条,儿女们也教养的很好,即便是庶子庶女,也都一视同仁。”

顾景阳道:“朕有一句话,或许有些失礼……”

谢偃心中腹诽道:“陛下既这么说了,难道我能叫你咽回去,不要讲么?”

面上却温和笑道:“陛下请讲。”

顾景阳道:“夫妻多年,世明觉得谢夫人于你是敬重更多,还是爱重更多?”

谢偃神情微顿,面上笑意也淡了些,过了半晌,他方才道:“应当,是敬重多吧。”

顾景阳垂下眼睫,道:“朕明白了。”

他站起身,道句失礼,起身离去。

……

那二人说话时,衡嘉便在近侧,听他们说完,再想起先前顾景阳神情,隐约倒能猜度出几分来。

果不其然,没多久,他便听顾景阳轻轻唤了自己一声。

衡嘉忙道:“陛下,有何吩咐?”

顾景阳有些踌躇,顿了顿,方才低声道:“朕又惹枝枝生气了。”

衡嘉想起先前二人闹脾气的那一回,又觉有些胆战心惊,心中暗叹口气,道:“这回是怎么了?”

顾景阳却不回答,反问道:“你觉得世明同谢夫人夫妻如何?”

衡嘉思忖过后,答道:“夫妻相得,相敬如宾。”

“先前在枝枝那儿,我们随意说话,偶然间扯到别处去了,”顾景阳道:“她问朕,倘若她先前有过别人,再同朕相好,朕能不能全不在意。”

衡嘉只听这问题,都出了一脑门汗,皇帝在侧,又不敢擦,暗道谢家女郎天生一颗豹子胆,口中道:“陛下是怎么回的?”

“朕没有回答她。”顾景阳道:“但倘若真的有那么一个人……”

他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伸手去拨开前方墙侧那从斜溢的凌霄花,“咔嚓”一声,将那花枝折断了。

衡嘉吓了一跳,不敢作声,忙垂下眼去。

顾景阳端详那枝花一会儿,又将它丢掉了:“朕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衡嘉不敢应声,他也不在意,再度说起心上人时,语气都柔和好些:“朕先前还同枝枝讲,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话不对,倘若真的动了心,非要每时每刻都见到才好,其实并不是说了哄她高兴,朕真的就是那么想的。”

“清修能使人静心,这或许是真的,自从有了她之后,原先被拘束住的那些欲念,便统统出来了。”

顾景阳神情恬淡,目光却深沉如渊:“当初枝枝淘气,有意晾着朕,往扬州去玩儿了那么久,回京之后,又往观中去寻朕,朕出去的时候,她便坐在山门处的栏杆上。日光照在她脸上,既明艳,又通透。朕那时候就在想,真舍不得叫别人见到她,她又这么爱胡闹,就该把她拘起来,只叫朕一个人见,别人一眼都不许看……”

衡嘉知道他喜欢谢家女郎,却不想竟有这般疯魔,讶异之后,又笑道:“陛下可不该同奴婢说这些,即便是说,也该同娘娘讲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