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笑皇途(462)
她脚步忽然快了几分。
埋入了他怀中，冰冷的声，此刻听起来有些低落：“北辰邪焱，我觉得很煎熬！”
复仇这条路会有多难走，她早有预料。
但是她没想到，她竟然还要经受良心的拷问，神慑天是自己的敌人，可是敌人对自己也有信任，也有真诚，甚至他可能早就料到了，参与这件事情，可能会激化皇帝跟他之间的矛盾，把他自己弄成现在这样，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但是，他还是帮她。
而她……
在算计他，利用他。
每一步都是，她甚至还想杀他。
这一瞬间，夜魅觉得自己很陌生，她根本不怕在这条复仇的路上杀死任何人，但是她却真的怕杀死从前的她自己。
一个人最怕的，永远不是敌人，也不是竞争对手，而是失去自己。
他当然明白她此刻的心思。
将她拥入怀中，优雅的声线，缓缓地道：“别怕，你今日没有杀他，不是吗？”
这话，令夜魅一怔。
而他，复又继续道：“你没有你想象的不好，你心中道义的线，依旧还在。”
她与他的不同，就在于，她虽然凌虐人的身体，但是她内心依旧是个好人，她有善与恶的明显界限，她甚至希望自己能维护公义。
而他，根本不在意所谓道德，也不在乎所谓道义。可是，因为他常常凌虐人心，于是也深谙人性，所以……他能懂她，懂她现在所有的茫然与煎熬。
夜魅听了，却并没觉得有多开心。
只苦笑了一声：“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有情有义，什么又是无情无义。”
半晌之后。
他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似乎叹息地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对错呢？”
就像。
他与她。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愿意为她舍生忘死，那么……他对她就只有好了吗？也不尽然，毕竟她的弟弟死在他手中，他甚至都不敢坦白，这对她，不仅是伤害，也是欺瞒。
可是，除此之外，又能如何呢？
世上有多少事，能追求出一个绝对？就像她现在即便迷惘，即便难受，最终也还是会为复仇，而重新坚定起来。
夜魅听了他的话，情绪倒是平静了几分，是啊，世上又有什么绝对的对错呢。
神慑天难道不知道，皇帝其实根本不值得扶持，他难道不知道皇帝的人品吗？但是他依旧在扶持皇帝，尽管皇帝甚至还有那样的心思，他依旧忠心耿耿。而他如此，也只是因为……
皇帝对他有恩。
为了皇帝对他的恩情，便助纣为虐，这是对还是错？谁也说不分明。
就如同她现在一样。
她没有抓紧机会杀了神慑天，便也错过了，除掉皇帝最大一个筹码的机会，她这样到底是对是错呢？
她不知道，也忽然不想再弄清楚。
她只知道，在看见神慑天险些为她丢了性命的时候，她就算是有再狠的心，也无法说服自己恩将仇报。可是，在回来的路上，她却又开始，觉得自己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对不起自己的弟弟，对不起自己的族人。
她为了自己一个人的道义，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以后的复仇之路，不知道会有多难走。
最终。
夜魅听见自己说：“下次我不会再心软的，绝对不会！”
说话之间，她攥紧了自己的掌心，说出这句话，内心却觉得万千刀剑在穿刺，想要屠杀掉那个原本心怀侠义的自己。
而这时候。
北辰邪焱却开口了，他轻笑：“倘若下次是一样的情况，倘若下次，神慑天依旧是为了帮你，才变成这样。夜魅，你还是会心软的！”
他了解她，不仅仅是她的理想，她的性情，还有她心中坚持的东西。
见夜魅不说话。
北辰邪焱复又道：“若你是一个会恩将仇报的人，那么……你如今也不会，这般激烈决绝的，想要为你的族人报仇了！”
若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那定然忘恩负义。
这种人，岂会不抓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呢？却要在刀尖上舔血，为死人复仇。她啊，就不是那种能忘恩负义的人，也不是那种会恩将仇报的性子，所以，也不必嘴硬心软。
夜魅被他这般一说，只觉得无法反驳。
是，下一回，倘若她跟神慑天在敌对面交战，她肯定不会手软，杀了便杀了。
但是，如果还是现在这样，他是为了帮自己才落难，她恐怕依旧不能下手。
☆、207 赐死夜魅
世上有多少能两全的事呢？
……
神慑天伤重。
皇帝下令免朝三天，整个太医院人仰马翻，都在为神慑天的病情操劳。
好在，神慑天在昏迷了两天之后，终于醒了。
而皇帝也下了命令，将公主赐婚给叶子楠，并且给夏侯谌和钟若冰赐婚。
这一波魔鬼操作，让整个朝堂上，不明真相的群众们，都是一脸懵逼。
完全就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有一个人搞得清楚，好端端的，君上为什么会伤重，还有传言说，是陛下下令打的。还有，婚事怎么说改就改，一点预兆都没有。
不过，再要探听，却是什么都探听不到了，因为宫里没有一个人敢说，想必是皇帝下令，谁都不许多言。
于是，大臣们就云里雾里，度过了几天。
就在今天一大早，宫里头忽然传了消息出来，说皇后召见夜魅。
夜魅一听，就知道不是啥好事儿，但是皇后的旨意下来了，自然也不能不去。
于是，她就在宫人的带领下，进了宫。
北辰邪焱刚从军营回来，便知道，一炷香之前，皇后请夜魅入宫了。他只思索了片刻，便跟了进去。
……
皇宫之中。
夜魅进了皇后的寝宫，看着自己面前，雍容华贵的女人。她直接便行礼：“不知母后找臣媳来，所为何事？”
皇后听见夜魅的话，登时便冷笑了一声：“你将本宫耍得团团转，竟然还敢问本宫，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夜魅一听，就知道这十有八九，还是为了北辰琉语的事儿。
果真。
她还没有开口，皇后便继续怒道：“本宫将公主交给你，是出于信任，却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对待本宫！陛下听了君上的话，愿意放过你，本宫却没打算放过你！”
夜魅听着，只觉得好笑，开口问道：“那不知道，皇后打算如何处置夜魅呢？”
这会儿，她是母后也懒得叫了，直接就叫皇后。
皇后原本就不喜欢她，自然也不稀罕对方叫自己母后，她冷声开口道：“本宫要你的命！”
话音落下，便有一名宫婢，端着一瓶毒药，出现在夜魅的面前。
夜魅都没好意思告诉她们，自己早就在小甜菜老人的赠与下，喝下了能防百毒的药。
看着皇后这样装逼，她也没说什么，倒是笑道：“不知道皇后的意思，陛下是否知晓？”
“陛下……”皇后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闪躲，显然，要赐死夜魅，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决定，皇帝对此并不知情。
不过，皇后的眼神，很快地又坚定起来：“陛下会支持本宫的！”
毕竟，皇后对皇帝的心思，再明白不过，哪怕只是因为神慑天喜欢夜魅，因为神慑天前几天宁可被杖责，也要维护夜魅，皇帝也不会希望夜魅活着，既然这样，皇帝知道自己下旨杀夜魅，就算嘴上不悦，心中也会非常高兴。
这一点，皇后几乎就可以笃定，所以她并不担心。
夜魅点点头。
倒也不对此评价什么。
也不说自己打不打算喝下那毒药，却只是对着皇后开口道：“既然皇后打算要我的命，那么介不介意，在我临死之前，回答我一个问题？”
皇后看夜魅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心里对她的识相有些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