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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戏(10)

作者: 茶酿 阅读记录

弓矢漠然地转身,背对着他说了一句,“你自便。”然后向山下走去。

“厉害!”吐了吐粉红的小舌头,丛采青钦佩地望着藤次郎,“能叫他说话,果然你很聪明。这样子也不用我教你怎么软化他啦。需要的时候就找我,我会把他最好的联络方式给你。”转身向弓矢的身影追去,她不忘叮嘱一句,“十一哥,十七哥,照顾好玄武,可别和十二姐十三姐学呀!”说起来,还是那个朱雀太笨,人家白虎就把她亲爱的五哥吃得死死的,连她这个表妹都几年才见得到一回面。

藤三郎注视着两人渐渐消失的身影出了一会神,而后转过头,看到哑笑惊疑不定地站在自己身旁。

“你听到了?”他也不掩饰,坦然直视着她。

“我……”她垂下眸子,想一想,伸手想要去扶藤次郎,顾左右而言他,“我们也该下山了,这里还很危险。”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藤次郎凝视她结了霜花的长发,不复柔软的发丝僵在冷冽的空气中,簌簌地颤。为什么她不追问?任何人只要遇到费解的事情都会追问不休,无论有意或是无心。然后他才可以借着这样的追问挖掘自己隐藏的痛处,狠狠惩罚自己不敢独自面对的可耻的烙印。

手指在他的衣袖边停了一停,哑笑迟疑着抬起头,轻轻咬唇,“那一位,就是您的长兄吗?”

“是。”藤次郎的目光渐渐变深,“记得我说过的话吗?那并不只是台词而已。兄长只比我大了几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迎着光芒惨淡的太阳,眼中只剩苍茫,他不等哑笑回答,自嘲般地笑笑,“因为我是私生子。”

哑笑的手如同触电般骤然缩回掩在唇上,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怎么会有人这么大方地坦白自己这样的身世?而适才那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却又确实无疑地证明他所言不虚。可这样未免太残忍,即使兄长对他并无怀恨,他是那样认真的人,绝对无法原谅自己带罪的血统。

藤次郎的目光慢慢从她脸上移开,“当年父亲为了入赘秋荻家,将兄长的抚养权以高价卖给了他的前妻,但是……”他皱起眉,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说这么多做什么?她缩回了她温柔的手,她已经用她清亮无比、亮如利刃的目光把他想要的痛给了他,他还想怎样?难道一定要让自己的不堪呈现在无关的人面前才能够得到解脱?他停下话头,负手向前走了几步,“今天说的太多了。”说着,他缓缓举步走向山下。再不看她一眼。

曾经惊鸿一瞥的干净眸色,初见时便似曾相识的巫女,那一抬眸,一低首,温文的微笑,轻抿的唇色,叹息般清淡的声线,侧目凝思的沉静轻恬,霍然起身的坚定凛然,还有那映在萤火虫的微光下天真得意仿若孩童的笑颜,只有当作雪融前的一场蜃景,在阳光的蒸灼下慢慢升华,消失不见。

“藤次郎先生!”哑笑下意识地脱口叫住了他,惴惴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却不受控制地走了样,“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没有要求你那样做。”藤次郎没有回头,“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

哑笑怔怔地站在原地,喉咙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不是的,她想说的并不是这样的话,这样毫无意义的言语怎么是她这号称文字神子的人说出?她应该有更为真诚的字句,曾经就在她的脑海,她的胸臆,她的舌尖,可是她却再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想说的是什么。

就好像那骤然亮起的萤火虫的微光,拼命闪耀,想要证明什么,或是呼唤什么,却总在仓促之间熄灭,然后,湮灭成灰。

9、第 9 章

“哥,你找我?”

次日清晨,刚刚到达学校的藤四郎便被广播叫到理事长室,而等在那里的不是理事长,却是他现在最怕见到的哥哥藤次郎。

前一日藤次郎像平时一样工作到深夜才回家,而那时藤四郎已经睡下,今天一早为了避开无孔不入的媒体追踪,藤次郎在天微亮时便离开了家门,顺便到这所学校处理一点事情,所以他在脱险后还是第一次有机会找到自己这个弟弟谈话。

将手中的报纸放在一边,藤次郎抬头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来了?坐吧。”

“哦。”藤四郎乖乖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正襟危坐,如临大敌地惶惶。

“你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藤次郎用指节轻轻敲击桌面,目光平和地看着几乎把头埋在膝盖里的弟弟,他知道两个弟弟平时都很怕他,但是他有这么可怕?他看上去像是在兴师问罪?

“有。”声音比蚊子还小,藤四郎头都不敢抬,“那个……对不起。”

“我想听的不是这一句。你这句话应该留给津奈。”藤次郎的神色忽然变得十分严肃,“我问你,为什么没有按照演出的安排出场?听着,我要实话。”他一向讨厌不遵守约定的人。

“我……”藤四郎哪敢撒谎,缩着肩膀嗫嚅,“因为学姐讨厌我和津奈在一起。”而且学姐生起气来比哥哥可怕得多。既然学姐早有预谋,他又怎么敢违背?

“你说的学姐,是话剧社的社长日香津奈?”对这个霸名远扬的女生略有耳闻,藤次郎没有怀疑他的回答,“我会找她谈谈。还有,让我顶替是谁出的主意?你,还是日香?”

藤四郎快要哭出来一样,委屈地回答:“是我。”

当时的情况真的不能怪他,日香学姐因为想要让演出成功,所以说要找一个处变不惊而且会演戏又擅长临场发挥的人顶替,于是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这个哥哥。本来他只是在心里偷偷想想,可由于他是藏不住心思的那种人,在日香的逼问下,他终于还是出卖了自己心中的合格人选。

藤次郎似乎早就料到是他,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别耽误上课。”

“哦。”藤四郎如获大赦地站起身,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昨天有一个远舞家的人找你。”

“我知道,助理已经对我说过了。”藤次郎头也不抬。

藤四郎犹豫地看着他,“那个人让我带一句话。”

“什么?”藤次郎蓦然抬头,目光直射而来。听助理说,那个人自称远舞一度,那么他是远舞家的继承人?他那样的身份,是想要传达什么话给他?他在那个特殊的时间过来,难道不是巧合?

藤四郎眨眨眼,把那句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然后他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准备找日香好好诉一番苦。

藤次郎陷入了沉思。三条人命?莫非是指这一次的救援?但是这和远舞家有什么关系?远舞一度这个人是……他忽地一悚,等等!所谓远舞一度,应该是指远舞家的长子,他记得远舞家的嫡系年轻一代就只有自己的父亲与远舞氏所生的异姓兄长以及远舞氏后来与别人所生的次子,那么……远舞一度就是弓矢在远舞家的名字,但那时弓矢分明在富士山,不可能□□到公司去的,那么那个自称是远舞一度的人究竟是谁?他知道两家的恩怨,还知道弓矢参与了此次的救援,又留下了这样诡异的话,仿佛他已掌握了全局,冷眼旁观着一切。而他所说的秋荻家欠下的三条人命,津奈并不是秋荻家的人,那剩下的那个又是谁?

思绪纷至沓来,他以手支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报纸,不禁苦笑。

报纸的头版印着醒目的一行标题——学园祭盛典飞来横祸,校董事遇险山神显灵。

由于三人对救援一事守口如瓶,报道将他们的“离奇”脱险与拍摄地点旁边的神社联系在了一起,更将他们脱险的全过程用想象描绘得神乎其神,文风之华丽诡谲连哑笑都自愧不如,以至自那日起数月之内全国参拜神社的人数不知翻了几倍,远在出云的那位神社主人也因此大赚一笔香火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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