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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饭馆(25)+番外

诸锦一跺脚,转身要走,可到了门口却又转回身,难得带了点忐忑和不安的问道:“爹爹,你,你会不会续弦?”

问这话的时候,她一颗心跳的飞快,指甲都快将掌心掐破了。

“傻丫头,胡思乱想些甚么!”诸清怀苦笑一声,眼中浮现出浓浓的追忆,“爹爹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光是照顾百姓都顾不过来,哪有心思想这些!快睡去吧。”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也不觉柔和下来。

他与妻子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两人差了足足六岁,可依旧琴瑟和谐感情深厚。只是妻子体弱,三十多岁才有了这么个宝贝疙瘩,那会儿他都快四十了,也知道不会再有后,便一心一意带着妻女过日子,谁知天不遂人愿。

罢了,罢了,都是命。

眼下他已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哪里还要想旁的?不过徒增烦恼罢了。自己只好生做官,尽量多护她些时日,来日也好安心去与老妻团聚,仅此而已……

当夜,诸清怀又做了一晚上的梦,梦中他与亡妻俱是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时候,春花秋月,赏尽无限美景;夏雨冬雪,踏遍万里河山,而等次日醒了,才发现纵横老泪已然湿透枕巾。

第20章

这场雪快化的时候,展鸰宣布了一个决定:招工。

眼下客栈的发展已渐渐步入正轨,只他们三个着实有些左支右绌。展鸰就问:“我若是想雇些人手,该去哪里贴告示呢?”

铁柱道:“如今招人,大体分两类,一个是按月结算工钱的,又分长工和短工。再就是直接从人牙子手里头买人签上死契,一辈子都不用管了。不过姑娘您大约是想雇人吧?”

展鸰就笑:“你怎知道我不愿意买人?”

铁柱笑得憨厚:“姑娘心善。”

从人牙子手里买的大多来路不正,年纪小的大约都是拐子手里拐来的;年纪大的,要么抄家灭祖,要么家破人亡,总归也不吉利。

展鸰摇摇头,“你是没见着我发狠的时候。罢了,即便想买人也未必能在一时半会儿买着合适的,且慢慢寻么吧,还是先从附近招几个能干的人来帮忙是正经。”

还心善呢,那得看对谁,若当初你们敢起歹心,这会儿坟头草都老高了。

在这个大环境下,直接买人倒未必不是一条解决之法,不过想挑到合适的人太难了,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还得从长计议。

铁柱又小心翼翼的道:“姑娘,小的说句不该说的,若是雇人,还是从附近村镇寻么合适。”

若是他不提这茬,展鸰还真就想就近从黄泉州里面寻,就近原则么。

“哦,为何?”

不等铁柱回答,二狗子先就抢道:“城里的人总是心高气傲的,未必能瞧得上咱们这活!”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还带着点薄怒,想来先前流浪的时候没少受气。

铁柱也道:“这是其一,其二,咱们这活虽不大重,却也又累又繁琐,那些城里人家中连饭都甚少做,只从外头买着吃,更是常年累月都不干什么重的活计了,日常不过是缝缝补补、沿街叫卖,骤然令他们来做这些体力活,未必做得来呢,只怕又是几场气。反而是外头那些村镇上的,打小劳作,风吹日晒雨淋都惯了,十分能吃苦受累,也没有多少抱怨,略略给几个大钱就够了,相较之下,自然是更合算些。”

顿了顿,他又道:“再一个,咱们客栈距离城里少说也有小半日路程,城里人在城内做活,说不得每日也能家去,且又热闹,一应吃喝玩乐都是便宜的,骤然来了这荒郊野外的,未必熬得住。”

展鸰对这方面还真是没有什么经验,这会儿听他们一说便觉得很有道理。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也不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展鸰想了下道,“且先去黄泉州和附近几个村镇都贴几张告示,若有人来咱们再慢慢筛选。若有合适的,自然留下,不然叫他们原样回去也就是了,也不损失什么。对了铁柱,若是方便的话,也悄悄打听打听外头雇人是个什么价格,咱们虽然愿意厚道些,可也不能做了冤大头。”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世道便是如此,亘古不变。很多时候就是升米恩斗米仇,一旦从一开始表现的太过好欺,后头便有人按捺不住要蹬鼻子上脸的,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铁柱应下,又听展鸰道:“回头人手起来了,我对你们的工作另有安排,二狗子心思灵活,字认了不少,算账也得手,日后便专门记账做个帐房先生。铁柱,你身材高大,如今也学了些拳脚在身上,便专司治安和跑外接待,也给你配几个人。这些个扫地抹桌喂鸡喂鸭的活便交给旁人去办吧。”

就二狗子那精打细算的模样,恨不得一文钱都能记半年,不做账房当真白瞎了这与生俱来的才能。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是喜上眉梢,立即又要跪下磕头。

谁能想到不久前他们还在外面忍饥挨饿,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月,可转眼功夫,竟也能做什么帐房先生和保安队长了呢?

当晚二狗子兴奋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拉着铁柱颠来倒去的道:“大哥,如今你也做官了!可算光宗耀祖。”

铁柱失笑,“莫要胡说八道,这算哪门子官?当心给人听见,叫差爷打你板子!”

“怎么就不是?”二狗子却一脸认真,“展姑娘说往后你负责这客栈的治安巡逻,还要给咱们做一样的衣裳,叫什么制服的?城里那些衙役士兵们不也是这么着吗?”

铁柱压根没往这上面想过,如今听他这样一讲,果然有几分意思,也觉得有些美滋滋的,不过面上还是强自严肃道:“你越说越离谱了,咱们兄弟私底下说笑也就罢了,可别外头说去,给人家笑话事小,给姑娘招惹麻烦事大。”

“晓得晓得,”二狗子点头如啄米,“姑娘待咱们这样厚道,当真是打着灯笼没处找,我便是再如何小心也不为过,又哪里会给她惹事呢?”

铁柱这才放下心来,两人又说些闲话。

末了,铁柱双手枕着胳膊,仰面躺在炕上感慨,“你说,这展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来历?这样年轻,却这样多的主意,当真是咱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跟的时间越久,他越觉得这个姑娘神奇。

对方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只要眨一眨眼睛,就会有无数稀奇古怪的法子冒出来……

别是个什么深山老林里得道的精怪吧?

二狗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却懒得细想,翻过身去打算睡觉,“管她是个什么来历,我只认她待你我不薄,往后是生是死,都一门心思跟着干也就罢了!”

人家仗义,自己不能不厚道,左右他这辈子是认定了这个大姐!

话糙理不糙,铁柱自认自己不是那等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当下自嘲一笑,也觉得自己想多了,遂将这些念头抛开,一夜无梦。

铁柱的动作很快,次日天不亮就出门,上午刚过就带回了四个人,说是刚看见告示就跟着过来找活的。

展鸰不由得十分惊讶,“竟这样快?”

铁柱一边抹汗,一边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会儿正猫冬呢,寻常百姓家便是准备过年也有限,左右没事做,倒不如出来找些活干,还是个进项。”

展鸰这才明白了,不过一看就有些无奈:

一共来了五个人,三个孩子,顶了天也就十一二岁,还满脸稚气呢!

有铁柱的解释在前头,这一次她不用问就能猜到是什么缘故。

留大人在家里头好歹还能照应一下,或是照顾老人,或是照顾小孩,倒是这些不上不下的孩子,在家闲着也不好干什么使,倒不如打发出来,混几个钱也算白捡。

唯独有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还像是干活的,身边跟着的那个男人与她举止颇为亲密,想来是夫妻,可也不知为何那男人看过来的眼神十分警惕,打从刚进门开始就不住地打量,等看到展鸰本人之后才略略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