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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饭馆(253)+番外

屋子不大,两边是炕,中间两张四方木桌,尽头几个柜子,并无旁的家具,十分简单。

因展鸰和席桐算是名人,平时为人也仗义,但凡黄泉州和福园州的衙役们往来办差,中间停下歇脚时,都招待的十分尽心,并不因他们囊中羞涩而轻慢,故而大家都很是愿意同他们交往。

众人都吃了一碗药,又陪着说话。

虽然是八个人的屋子,但此刻轮值,故而只有四个在里头,倒也不显得多么拥挤。

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席桐又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到杨老汉身上去。因他人缘甚好,如今突发疾病,众人俱都十分唏嘘,平时私下也没少议论,故而并不觉得奇怪。

小刀就叹道:“倒是可惜了。”

其他两人也只说他们一家都是大善人,倒是角落那个一直没怎么吭声的人不大赞同的发了个鼻音,“我却瞧不上他那个大儿子,整日家阴测测的,见了人也没个好脸儿,活像谁欠他八百两银子似的。”

话音未落,小刀等人就不言语了,虽没明着出言附和,可沉默却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显然那位长子并不怎么特别受欢迎。

展鸰和席桐飞快的交换了个眼神,又努力在脑海中回忆一番,渐渐地杨文那沉默寡言的形象就清晰起来。

当时他们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亲爹命在旦夕么,谁还能面带微笑不成?只是如今看来,那杨文倒不是因为担忧父亲身体,而是一直都这么张死人脸。

都说笑迎八方客,既然是做买卖,讲究的就是笑脸迎人,你整日家揣着这么张晚娘脸,谁看了能高兴?

展鸰就奇道:“杨老爷子和那次子杨武瞧着都是和气的人,不曾想长子却是另一番模样。”

“可不是么,龙生九子各不同,”给他们开门的那人就颇有同感道,“因他是长子,头些年原本台面上的生意是交给他打理的,可他见天这样奔丧样子,谁瞧了欢喜?连许多老客都忍不下去,多少次同杨老爷子说,正好后头次子杨武长起来,便将两个人的活儿掉了个个儿。如今正是杨武迎来送往,杨文反而缩在后头。虽难免有些长幼不分,可好歹比得罪人的强吧!”

展鸰自己就是做买卖的,深知这个道理,当下就点头称是。

不管谁主谁次,终究都是自家人,肉烂了还在锅里。至于旁的,日后再说吧。

稍后,他们又问起杨老爷子的过往。因杨老汉也是本地一位头脸人物,外头的传奇故事也格外的多,倒不怕没的说。

“听说他家原本是兽医来着,后来祖上不知怎的出了个看病奇才,渐渐地连人的病也能瞧了。本想着一家就此改行,日后都当给人看病的大夫,好歹说出去体面些。谁知天不遂人愿,统共就出了那么一个,杨老爷子死活也学不来什么望闻问切的,只好跟着老子跑腿儿,跟着走南闯北的贩药,又随着贩卖牲畜,倒是慢慢攒了一份家业。”

贩药、学医,这都跟陈淼最后总结了叫人出去仔细搜索的嫌疑人特征对上了……

这倒是跟展鸰和席桐从杨武和赵戈那里听来的一致,只是后面许多细节却是他们不知道的。

才刚不待见杨文的那人也忍不住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与众人分享,“我家便是本地的,那杨家二郎还与我同岁哩!他小时候身子骨十分不好,三天两头的病病歪歪,每日吃的药怕不能有几斤?当时好些人都以为养不活……估计杨老汉也是怕,就对长子越加严格,听说那性子也是那会儿养出来的……不怕说句叫人戳脊梁骨的话,若换了我,我心中的必然也是气儿不顺的,分明是长子,可如今什么事反而都要退开一射之地!来日老爷子驾鹤西去,一旦分割起家业来,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他虽不待见杨文,可偶尔想起来,却也会替对方抱不平。

如今凡事都讲究个长幼尊卑,分家产这种事虽有律法撑着,可若是老人生前写了遗嘱,自然也是以老人的意愿为主。而且即便杨文争来家业又如何?他早已被按到幕后多年,便是给了他,他也是弄不来……

这样想想,倒还真是憋屈。

小刀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不管公侯王爵还是平头百姓,若是家里有好几个儿子的,除非长子实在不成器,往往都会将最要紧的传给长子,像是爵位,像是杨家的生意买卖,那可是会下金蛋的母鸡,自然得长子继承。剩下的那些田产土地和金银财宝,也是长子占大头。可若是有偏心小儿子的,说不得多分些,只要主要产业还是长子的,外人就都说不出什么来。

可杨家现在这个样子,明显是二老偏心小儿子,金银财宝必然少不了他的,甚至就连产业,估计日后还得他掌大头!

自古不患寡而患不均,更何况还是打破了最主流的规矩,如今老爷子尚在,便是有矛盾约莫也都压着,可来日这根中流砥柱一旦崩塌,大小矛盾都会在瞬间浮上水面……

众人都这么想着,又琢磨着若是换了自己是杨文,估计白天夜里也都笑不出来。

大家又就着茶水吃桃酥,展鸰就不经意的问:“也不知杨武是个什么病症,又是用什么方子治好的,我们客栈的纪大夫最喜欢琢磨这些了。若是能得了,也好给他看去,日后说不得能积德行善呢。”

“这个还真不知道,”小刀摇头,“杨家为了这个儿子,也是花海了银子,本地大小名医都请遍了,到底是不中用,老爷子便带着他天南海北的走,一去好几年……最后大概是听了个什么偏方?也是机缘到了。”

好几年?偏方?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那凶手也是中间好几年没杀人……

随着了解的越多,杨老汉的嫌疑似乎也越来越大。若是一件两件的巧合也就罢了,可这么多?实在不能用简单的巧合二字解释了。

展鸰和席桐跟小刀等人聊了约莫一刻钟,见几个人疲态渐重,也不好多打扰,这便告辞了。

陈淼还在州学那边给一众学子们开类似于靠前动员大会之类的,约莫今天都回不来,夫妻两个满腹心事的去厨房里要了几个土豆和地瓜,自己回房间去拨弄着碳炉烤着吃。

太熬人了!

因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美食当前竟也频频走神,结果……全都烤糊了!

第二天一早,夫妻两个正被这个残酷的真相打击的体无完肤,忽然见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的张远回来,进门就喊:“找到了!”

原来是根据那两具骸骨复原的人像找到主人了!

“那二人都是外地的,一是矿工,一是账房。早年福园州还有不少矿产,本地百姓富裕之后就不愿再吃苦,只是甘心当个地主,故而多数矿工都是外头来讨生活的。这些人背井离乡,便是丢了也很难查证……另一个是原先城中一座大酒楼的账房,是个哑巴鳏夫,很早婆娘就难产死了的。他不会说话,性格又有些怪,平日独来独往,也没个熟人,又是外乡人,失踪后没个结果,又没人催着官府办案,故而拖到现在。”

这么久了,好歹有了点实质性的进展,至少他们查明了前任官员在任期间的死者身份,来日即便这案子破不了,想来圣人也会看在这个的份儿上,对陈淼从轻发落。

“多亏两位鼎力相助!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张远难得喜形于色的道。

展鸰和席桐也替他们高兴,又问是谁认出来的。

“那哑巴早前任账房的酒楼乃是福园州的老字号了,四年前才因掌柜的老迈而转手他人。里头的老人多是本地居民,才几年过去,倒也没走远,这回咱们拿着画像去问,又说了左撇子等特征,当下就有人想起来了!”

张远狠狠吐了口气,又笑道:“对了,他确实被人狠狠打破过头。有一日几个泼皮吃醉了酒在店中闹事,掀桌子砸碗,哑巴上前劝阻,不幸被椅子抡在脑门上,登时血流如注,大家都以为活不成了哩,幸亏当时杨老爷子就在那里头吃饭,赶紧叫人带去药铺,又一力垫付了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