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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饭馆(31)+番外

既然已经到这个份上,那么基本上就不会有错了。

只是张远依旧不明白,那本该大海捞针的疑犯,怎么就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捉拿归案了呢?此间种种实在移窦丛生,让人不得不多想。

陈淼笑而不语,示意席桐自己解释。

席桐倒也不磨叽,略一点头,声音没什么起伏的道:“说来也是巧合,我因故在此地盘桓数日,无意中发现此人行迹十分可疑,这便留了心,次日又见他大肆赌博,出手之阔绰实在不像他能衬得起的身家,因此略微诈了一诈,谁知他转头就跑,可见必然有鬼。我便将他拿住,又从他身上搜出许多银两、银票,索性一发扭送到衙门。来之前也不曾知道他是此次要犯。”

然而他这一番解释非但没能成功打消张远心中的疑惑,反而进一步加深了他的怀疑。

且不说旁的,一个人行走在大街上,每天与你擦肩而过或者是目光接触稍纵即逝的人,何止百千?而你对这些人的印象大多也如水过无痕,转眼就没了。

试问能有几人在茫茫人海中瞬间分辨出一个陌生路人的异常?且为了验证自己的推测,竟还又花费一日跟踪验证?更进一步发现不妥,将人扭送到衙门……

如此种种,光是说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更别提做,根本不是寻常百姓能够做到的。

即便大人称他为少侠,可寻常江湖人士也未必会有这样敏锐和细致入微的洞察力和决断。

偏偏这位席少侠在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表情和语气都是那样自然,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

这不是装的,而是他真的不在意,真的觉得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而这样轻描淡写的机敏与谨慎,是那样的陌生又熟悉,都无一例外的让张远联想起城外那位客栈老板娘……

此人到底什么来头?来福园州的目的究竟为何?

以及,他与那位展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张远自顾自想的投入,赵戈又素来不会越过他去跟旁人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冷。

陈淼往这边看了一眼,又什么没察觉似的呵呵一笑,“似席少侠这般能人异士,若能投身公门,实在是上至朝廷,下到百姓的一大幸事啊!不知席少侠眼下可有去处么?若是寻人,本官倒是略可帮一帮。”

张远和赵戈就觉得这套说辞莫名耳熟,好似前不久刚在黄泉州听到过来着?

看来官做到一定程度,大约想法和行事风格也就无限接近了。又或者说,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对手……

席桐却不为所动,“承蒙错爱,草民不过一介山野莽夫,野惯了,难当大任。我如今住在客栈,至于找人,已有了些头绪。”

这就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陈淼对他的推辞并不意外,故而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看向自己的两员爱将,十分和气的道:“此番倒是辛苦你二人空跑一趟了。”

张远和赵戈连忙起身抱拳,“大人言重了,不过我辈本分而已,早一刻将疑犯捉拿归案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何来跑不跑一说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不自觉又往席桐身上飘了过去,然而却很无力的发现那个年轻人依旧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目不斜视,坐的稳如泰山。他只是安然地盯着手中的茶盏,仿佛上面开了一副叫人移不开眼睛的绝世美景,任谁也不能从那张空白的脸上看出一点儿的情绪。

他实在很放松,并不因为这是知州大人所在的大厅而拘束、拘谨甚至是不安,泰然自若的像是在湖边野外赏花小憩;

可他却又很紧绷,坐姿看似随意实则从未真正彻底懈怠过,同为练武之人的张远敢说只要此刻稍有风吹草动,那个男人便可以随时迎敌……

陈淼笑着捋了捋胡子,忽然又来了兴致,“对了,你们这次可带了画像回来?快呈上来,叫我开开眼界,上一回却叫旁人抢了先。”

哼,诸清怀那老匹夫!还是占了自家捕头的便宜。

张远依言将画像递了上去,然而陈淼展开画像的下一刻,刚才还如一口古井一般平静无波的席桐忽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只是一瞬间,他的双眼就亮了起来,眼里急剧翻滚着某些旁人看不清的情绪。

第23章

陈淼拿着画像端详片刻, 不住的点头, “果然很像, 这便是才刚老夫见的那人了,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画者从未见过此人!果然是神技, 岂止是栩栩如生几个字能够形容得尽的。席少侠, 你行走江湖见多识广, 可曾见过此等神技?”

一口气用了两个果然,可见他着实是诚心叹服的。

张远敏锐的察觉到席桐的呼吸有一瞬间的错乱。

他接了画像,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忽然问道:“大人可知作此画像的人在何处?”

陈淼正要说话,却听张远忽然福至心灵的喊了一句, “你便是那四处打探作画者的黑衣人!”

此言一出, 室内皆寂。

陈淼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席桐,却见他大大方方的点头, “不错,正是在下。”

“作画者的身份十分紧要,无缘无故自然不能随便往外说, ”张远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而警惕,他猛地站起, 先挡在陈淼面前, 然后又追问道:“你先在城内外任意徘徊行踪诡秘, 如今却又借口擒拿案犯接近大人,究竟意欲何为?”

赵戈见状, 也是浑身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方才的兴奋和惊喜已然荡然无存,如今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后怕和紧迫。

此人先在城中踩点打探,然后又故意趁他们不在府内之际混入大人身边,此时若突然发难,这样近的距离,周围又没有旁人支援,他们能否护得大人周全?

席桐好像全然没有感觉到场上的紧张氛围,只是举着手中那张画,认认真真的说:“如果我没有猜错,做此画者是我一位故人,我此番便是寻她而来。”

故人?

赵戈道:“口说无凭,你来历成谜,动机不纯,单凭三言两语,我们可不会相信。”

“给我一支炭条一张白纸,我自然有法子让你们相信。”席桐有些赞赏的看了看他们,并不生气。

永远都不要小瞧古代人的智慧和警惕性,这一位知州、两个捕快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这才说了几句话?只怕对方心中已经转过了八九个弯子……

张远和赵戈下意识看向自家大人,就见陈淼略一沉吟之后点了点头,“来人,取一沓白纸、一根碳条来。”

不过短短片刻,寥寥数笔,一身仙鹤翔松刺绣便服的陈淼便跃然纸上,鲜活的仿佛随时都能走下来,技法与展鸰的画如出一辙。

陈淼先赞了声好,张远和赵戈对视一眼,知道恐怕席桐说的是真的。

此等画技,他们在遇到展鸰之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想来也不是看一眼便能学会的。

也不知怎的,张远心里忽然就有点不痛快,“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随意透露,骨肉反目的多着呢!更何况只是故人!”

赵戈也跟着点头,便是陈淼,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若是这男子是千里迢迢来寻仇的,他们轻易将展姑娘的行迹透露了去,岂不是害了她?

席桐却忽然笑了,如高山上冰雪初融,又似春风乍起吹皱的一方湖面,整个人都温和柔软起来,“那么,有劳张捕头帮忙带句话,就说有位叫席桐的故人来访,展鸰姑娘见是不见?”

此言一出,张远和赵戈彻底没话了。

人家都知道展姑娘的名字!

“事情经过便是如此了,展”张远刚说完,却见对面的展鸰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惊喜和愉悦。

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眼底涌动着浓浓喜意,嘴角不自觉上翘,如同上等美玉的面庞上光华流转,声音微微发颤的问道:“他果然说他叫席桐?他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