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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妖奇谈(10)

作者: 顾青舟 阅读记录

“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嘛。”李文钦豪气的拱拱手,孟老板替他斟酒,“如此,还请李少爷取血了。”说着手一抬,指间捏着一根细细的银针。

李文钦也不推脱,坦然伸手任他取血,孟老板打开香炉盖,一滴血冒出指尖,然后落入炉内。李文钦只觉指尖微微一痛,也不甚在意,拿起酒杯往嘴里送。炉内忽漫大烟,场景斗转。

熟悉的大夫人怀里抱着小小的孩童,正是幼时的李文钦,他扑在大夫人怀里哭的伤心,“娘,爹爹打我。”大夫人眉头紧皱,眼中的关心溢于言表,心疼的替他拍背顺气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一边哄,一边对旁边怒气冲冲的李老爷道:“你看你,孩子这么小,你打他作甚。”

“不争气的逆子,让他背《论语》背了大半月了,竟然只会一句!”李老爷越说越来气,扬手又要打。

大夫人护住李文钦,反驳道:“已经会背一句了,慢慢来就好了。你若打,连我一起打了。”

李老爷自然不敢打她,愤然甩甩袖子,“早知道如此不争气,当初就应该留下......”

“你说什么!”话还没说完,大夫人厉声道:“你再提一句试试!”

李老爷立马偃旗息鼓,拂袖而去。

画面翻转,又是李府的后花园,李文钦站在一处破旧的院落前,有些好奇的趴在门边往里看。

跟在大夫人身边的丫头一路寻过来,见他在那儿,急忙叫道,“少爷,少爷。”几步跑到他身边抱起他,“不是说过了,不许来这儿。”

那院门腐朽,漆已掉的斑驳,挂着的铁索也已经生锈,院墙边杂草丛生,和修剪精致的李家后院格格不入。李文钦奇怪的问:“为什么呀,他们说里面闹鬼,你见过吗?”

那丫头急忙捂住他的嘴,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谁说的,这话可不敢在大夫人面前说,记住了吗?”

李文钦见她满脸严肃,乖乖的点点头,“记住了。”

声音渐远,画面换成一个老妇,跪在大夫人房钱拼命磕头,“求夫人,求夫人不要赶老奴走。”

第十三章 慈母(九)

“求夫人不要赶老奴走。”

少年模样的李文钦从院外急匆匆的跑进来,扶起跪着的老妇,对屋内道:“娘。为什么要赶奶娘走。”

“赵妈也该回去颐养天年了。”大夫人从屋内出来,指指身后丫鬟手里的托盘,“这些钱,够你养老了,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那老妇又跪在大夫人脚下,声泪俱下道:“我儿嗜赌成性,这钱拿出去就变成他的了,求夫人看在我奶过李家两位......”

“住嘴!”大夫人勃然大怒,扬手将银两扔在那老妇脚下,“赶紧滚!”

“娘!”李文钦还欲替奶娘说话,大夫人叹气道:“赵妈的儿子已经来了很多回了,说要接她回去颐养天年。”解释了两句,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你舅舅送来了两匹马,说是西域来的,汗血宝马,你想不想看看。”

李文钦一听,两眼放光,“真的,快让我看看。”

“好好好,就在后院,娘带你去。”说着朝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李文钦往后院而去。

记忆纷杂,梦境交织。忽然玲响声声,犹如惊雷。虚无散去,迷烟退回。

李文钦饮下一口酒,“听说此酒喝了会做美梦,让本少爷看看今夜能梦见什么。”

孟老板回神一笑,看着李文钦道:“定是人生三大喜事。”说着又替他斟酒,“说起来孟某和李少爷也算有些缘分。”

李文钦一听,兴致勃勃道:“从何说起?”

“孟某家乡有个赵大娘,听说昔年是李府的奶娘。”

李文钦喜出望外道:“原来孟老板是静宁县人?”

“正是,只是许久没听过赵大娘的消息了,不知她可还好?”

李文钦闻言,伸手有些愧然,“奶娘回静宁王川老家了。”

孟老板点点头,带过话题。两人推杯换盏,深夜方休。

等李文钦的车马走的远了,孟老板一头倒在软塌上喃喃,“这事情,有意思了。”

沧州至静宁,千里的路孟老板生生赶了四天。到王川村时已是第四天深夜。

小村庄安详的在夜色中谁去,做个千奇百怪的梦。孟老板可以看见那些梦光怪陆离的颜色。甜蜜的梦是粉色,孩童的梦是白色,劳作的梦是绿色,苦涩的梦是灰色。各色的梦境如同霓虹,装点了小村庄单调的夜晚。

孟老板不由得感慨道:“拿来酿了,定是美酒。”

在这些颜色里夹杂着一抹黑气,浅薄如纱,却浓如黑墨。孟老板顺着它传来的方向走过去,越走越偏,最后停在村庄边缘一个破旧的院落前。

他如同一片浮云,轻飘飘地掠进了院中。破破烂烂的房门歪斜着,门上还有数道踢砸过的痕迹,房中布置简单,粗布帷幔掩着一张床,黑色的梦境不断的从中蔓延。

孟老板轻轻上前,伸手掀开帷幔。床上睡着的人正是那日李文钦记忆里的赵大娘。只是彼时她身宽体胖,浑身富态。眼下却和李文钦记忆中的样子相差甚远,瘦骨嶙峋,身上盖的被子打着无数的补丁。在梦中似乎也未曾安稳,眉头紧皱,呓语不断。

孟老板拿出香炉,摆在床边,手捏了个诀,那香炉无火自燃,青烟弥漫。入梦和入回忆是不同的,入梦只需在被入梦者做梦时便可出入,但是回忆却要他自愿将指尖血滴入香炉。

赵大娘的梦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黑黢黢的幽洞,不时传来滴答的水声,在死寂的洞中显的格外清晰。赵大娘蜷缩在洞里,身体抖如筛糠,“不是我,不是我。”空荡荡的幽洞里传来回声,仿佛鬼魅轻叹。

赵大娘愈发害怕,缩成一团,“放过我,放过我。”

水波声骤起,仿佛有什么重物猛然落水,发出巨大的响声。赵大娘一声凄厉地惊叫,仿佛听见了什么猛兽的声音,梦境剧烈的抖动,马上就要分崩离析。

孟老板立马换了个手势,口中急速地念了几声口诀,才算勉强将崩塌的梦境稳定住。此梦幽寂诡异,让孟老板觉的身上都冷了三分,于是不打算久待,上前咳了一声,“赵大娘。”

梦里的赵大娘突闻有声音唤她,有片刻的呆滞,愣愣的往孟老板的方向看来,孟老板一身白袍,头上束着金冠,在漆黑的洞里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赵大娘痴愣道:“你是谁?”

“我是来渡你之人。”孟老板缓缓道,他声音低沉,灌着几分内力,贯彻空荡荡的黑洞。

“你是菩萨?”赵大娘一愣,立马跪下磕头,“拜见菩萨,拜见菩萨。”

孟老板脸色平静,没有觉得丝毫不妥,缓缓道:“你罪孽深重,我今日特来渡你。”

赵大娘不住地磕头,“我有罪,我有罪。”

“那还不将你的罪孽速速道来。”

赵大娘倘若未闻,只是一个劲地磕头,“我有罪,我有罪。”

“快将罪孽速速道来。”孟老板加重了语气,打断她的话。赵大娘这才匍匐在地上,痛哭

道:“菩萨,不是我要杀他,不是我,是大夫人,是大夫人啊!”

“大夫人让你杀了谁?”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他从出生就是我在喂养,两岁了,他那么聪明,不是我要杀的。”赵大娘语气急促,仿佛压抑多年终于能够宣泄一般,“大夫人容不下他,是大夫人容不下他!”

“大夫人为何容不下他?”孟老板循循善诱。

“因为大夫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有了自己的儿子,就容不下那个丫鬟的儿子了。”

“你是说李文钦是大夫人亲生的?”

“是,大夫人多年不孕却突然又有了,还是个儿子,她自然不想让那个丫鬟之子挡了自己儿子的路。”赵大娘神情慌张,急急忙忙说着,仿佛陷入了沉痛的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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