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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妖奇谈(5)

作者: 顾青舟 阅读记录

孟老板闻言,贴心的扔了一根筷子过去,“刮到酒杯里即可。”说着,伸手推睡在里侧的阿玲,“上酒了。”

小白这才看见暖塌里侧还睡着阿玲,脸色微变,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阿玲从美梦中被自家老板粗鲁的推醒,正要对着眼前笑眯眯的某人破口大骂,眼光却扫到另一侧端坐着的白衣少年,短暂的愣神后瞬间清醒过来,一个饿狼扑食就往他怀里扑去,“你你你!!!”人还没碰到小白,身后正勤勤恳恳刮鞋底泥的小黑已经风驰电掣般挡在小白面前。

阿玲一看手底下抓着的人是小黑,有一丝丝的犹豫,但立马就哀嚎道:“你把肉身还给我,还给我!”

小黑冰封的面庞出现了一道裂痕,有些讪讪的想要推开阿玲,谁知那阿玲仿佛有了软骨功,扑在他身上就是甩不开,“你俩答应给我三个月找来,这一转眼两年了,两年了!给这黑心的老板当了两年丫鬟了!”

小黑踉跄了几步,勉力稳住,小白在他身后企图安抚阿玲道:“阿玲姑娘......”

“此事......”

“又要骗我了!我告诉你们,要是我的肉身还找不回来,我就立马自杀,到阎王殿告你们御状,说你们玩忽职守,拘错了人还随便塞个肉身给我!”

小白将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心有余悸的看着被阿玲撕扯的小黑,隔着两人远远朝孟老板道:“孟老板,今日我们还有要事,这酒就下次再喝吧。”说完奋力将小黑从阿玲手里扯出来,一转身就已经隐在了夜色中。

孟老板一场戏看的过瘾,有些欣慰道:“又省了一壶酒。”

阿玲幽幽的走到榻边一头滚进床褥里,转眼又睡着了。孟老板伸手招了桌上扔着的酒杯过来,只见白瓷碎纹的酒盏里零零星星躺着几个泥点。一笑道:“便宜你了,小树精。”

第二日孟老板难得起了个大早。披着一件外衫,蹲在枯树底下照常蹭早餐。嘴里叼着一块冻的硬邦邦的桂花糕,手里搓着两个泥丸,边搓边和枯树谈心,“小树精啊,我浮梦酒馆只做死人生意,从来不管你们这些小妖死活,可是看你枯了几十年突然又这么努力的活过来,孟某人于心不忍啊,这寒冬腊月的弄点忘川泥可是不容易啊,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份上,你到时候结了金果可要分我一半。”

说着,一块桂花糕已经下肚,又道:“这些人太不体贴,供奉了糕点却没有茶饮。”

医馆里因为张神医不在所以病人少的可怜,只有几个来抓药的,小景看着抓完了药,送病人出来时见隔壁孟老板披着外衣蹲在树下念念有词,有些意外道:“孟老板也是信神的?”

孟老板听见声音,回头看他道:“此言差矣,这可是神求我啊。”

小景无心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干笑了两下,“孟老板武威。”说完转身往医馆去了,孟老板出声叫道:“哎小景,蟑螂什么时候回来。”

小景又不得不停下来回到,“说是两三日吧,这已经四天了,该回来了。”

“哦,这天寒地冻的,还去出诊,真是个傻子。”孟老板不以为意道。

小景嘴角抽搐,这样当着我的面说我家公子是傻子真的好吗,但面上却不露半分,又听见孟老板接着问:“可曾说了去哪里了?”

“方桥镇的山上,说是有个村庄,大雪封路看病出不来,公子上去瞧去了。”

“哦,走的还挺远。”孟老板杂七杂八的问了一圈,连医馆里拿来试药的小白兔都关怀了一下,才问了一句最想问的话:“蟑螂不在,你吃什么?”

“王婶探亲回来了。”王婶是医馆里的厨娘,前些日子回家探亲去了,张神医和小景自己熬过了几个月,众人意外发现向来施针诊脉的神医之手还可以下面做饭。

“哦,那你们两个人,吃的完吗?”孟老板笑眯眯的问道,眼神真诚,让小景有种他真的在关怀自己食量的错觉。

“我......”小景张口还没说话,孟老板接着说:“不然我和阿玲帮你们吃吃剩饭吧。”

话虽如此,但小景又哪里敢真的给孟老板吃剩饭,于是当日的饭菜又平添了两双筷子。

去蹭饭的时候,孟老板又轻车熟路的在药柜子里挑挑拣拣,拿了些稀罕的草药顺路带了回去。

夜晚如期而至,寒风凌冽。夹着雪粒子呼啸而过。店门口的灯笼摇曳的挣扎了一会儿,扑簌一声灭了。阿玲又一次踩着凳子上去点着,“再吹灭可就不点了。”

孟老板站在店门口,抄着暗纹绣花手筒说话时哈出一片白气,“点不着就算了。”

阿玲点了等,跳下来道,“冻成这样,鬼都不来。”

孟老板抄手往她脑袋上招呼了一下,“鬼不来,你就去卖艺。”

阿玲偃旗息鼓,转身钻进了店里。走了几步见自家老板还站在门口盯着那枯树似乎若有所思,有些奇怪,“干嘛呢你?”

“沉思。”

“哦”阿玲又往里走,孟老板转身唤她,“你应该问我缘何沉思。”

“不想知道,不明白,不了解。”阿玲一口气说完,再不给孟老板说话的机会帘子一掀,进去了。

第七章 慈母(三)

“绝情。”孟老板摇摇头。上前慢慢踱步到枯树下,从怀里拿出一个金边彩绘的小瓷盒,一打开,是三个被草药水泡的发紫的泥丸。他捏在指尖,轻轻一弹,那泥丸仿佛携着万钧之力,直直往枯树根部而去,瞬间钻入树根里。

等了片刻,只见那枯树如沐春风,瑟缩的树叶瞬间舒展开来,越变越大,万千的枝条开始抽芽,原本细如柳枝的树枝,以惊人的速度生长,顷刻间已经如同碗口大小。那一点点绿意一转眼,已经长成了一片绿云。

孟某人披着一件白色的大氅,滚着厚实白狐毛边,露出的双眼清亮逼人,皎洁的月光掩映着白雪撒在他身上,仿佛笼着一圈淡淡的光晕。身后的大树,拼命的生长,而他静静的站在树下仰头而望,嘴角含笑,眼角却擒着一点悲伤。

张神医看见的就是这样如同梦境般的一幕,疯狂生长的树仿佛所有的时光压缩而后又在这一刻喷薄,而树下的人,那样静谧的站着,和身后剧烈生长的树格格不入,又完美融合。

他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场景,直到那树抖了抖叶子,渐渐归于平静。直到树下的人缓缓转身,明亮的眸子朝他望来。张神医有瞬间的无措,仿佛树下的人是他,又不是他。

“这......这......这树......”他指着瞬间长大的树有些语无伦次。

“这树疯了。”孟老板薄唇一翻,吐出这句话。

张神医双眸忽闪,显然不信孟某人的胡说八道,“疯了?”

孟老板点点头,坚定的说:“疯了。”

疯了的不止是门前的枯树,还有大半夜出诊归来的张神医。小景敲开隔壁酒馆门的时候,孟老板正在睡的酣畅。被人扰了清梦有些愠怒,待看见一脸惊慌的小景就将这点怒气抛之脑后了,“孟老板快去看看吧,我家公子不知着了什么邪,回来没多久就一直坐在桌案前替人医病呢。”

“医病?”孟老板撩了一眼外面的夜色,“这神医当的太尽职尽责了吧。”

“不是不是,那桌案前根本就没有病人。”小景面色苍白,连唇都不自觉微微颤抖。

孟老板瞬间来了精神,起身披了一件大衣就往隔壁去了。

医馆里烛火通明,张神医端坐在桌案前,蹙眉沉思,仿佛遇见了什么难题。

他的对面,作者一个打扮朴素的妇人,破旧的衣衫还有几块补丁,她面色惨白,脸上斜斜的还有一道伤疤,掩在纵横的皱纹间已经看不大清了。

张神医见孟老板进来,有些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整夜不休息,我不放心。”孟老板的脸带着十二分的认真,桃花眼满是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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