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9)
☆、走失
比起之前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现在的她，情绪及表情都丰富许多了。“好热闹哦！”李忻雪转过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询问着慕君天，“宫外的世界连晚上都这么热闹么？”与慕君天踏出宰相府时，夜幕都已经低垂了，她以为他带她出来只是做做表面功夫，根本不是真心想带她出来见见世面，毕竟在宫中，太阳只要一西下，就会变得死气沉沉。但是，眼前街道热闹非凡的景象，说明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今天是王母娘娘的寿辰，每年到了这个节日，京城里的老百姓就会举办一连三天的各式庆祝活动，而且是不分昼夜，通宵达旦。”“不分昼夜，通宵达旦？”闻言，李忻雪眼睛为之一亮，兴奋之色清清楚楚表现在脸上。这是她头一次看到这么热闹非凡的景象，虽然她见过万人朝拜皇兄的阵仗，但那样的场合是庄严肃穆，与现在锣鼓喧天、万头钻动的景象完全不同。慕君天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毫不留情的打破她的幻想。“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为什么？”她瘪起朱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凝。“你的安全第一，在这样人潮拥挤的地方，难保你不会有任何危险。”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李忻雪却越想越觉得怪异。“在这里，除了你之外，并没有人认识我，何来危险之说呢？”他是不是故意在吓唬她？“有很多人想取我性命，跟在我身边的人自然也得小心。”慕君天缓缓说出理由。“没想到你真的树敌无数！”原本以为只是传闻，现在从当事人口中得到证实，她不禁感到一阵恐慌。听闻慕君天为了协助皇兄登上宝座，得罪了不少人，再加上接任宰相职务后，形式作风强悍独断，在朝中也引来不小的争议，甚至挡人财路而遭人暗杀！她不愿承认这股恐慌是因为担心他，但还是情不自禁道：“既然知道有人要对付你，你还大摇大摆出现在街上，不怕刺客有机可乘吗？”“不怕。”他一派轻松惬意，不想为了一些芝麻小事儿庸人自扰。“如果我整天担心有人要对我不利，岂不是什么地方都不能去，什么事都不能做了。”“即使对方要的是你的性命？”李忻雪心里闷闷的，有股说不出的担忧缠绕着她的心，这种攸关自身性命的事，他怎么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呢？“你在担心我吗？”慕君天露出难得的笑容，深邃的黑眸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是担心你这个祸害会活千年。”这个家伙命硬的很，根本不需要替他操心，只是愈是知道他可能遭遇的险境，她的心里就越感不安，最后还忍不住要求道：“我们回去吧。”“怎么了？”慕君天的薄唇轻启，俊容上有着莫测高深的神情，“我累了，想回去休息。”她垂眸，避开他灼热的目光。“你不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慕君天眼中闪过一抹异彩，诱惑道：“还有许多好玩的东西，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吗？”“宫里的奇珍异宝我都不想看了，岂会在乎这平民百姓的玩意儿吗？”看着李忻雪强装若无其事的小脸，慕君天见笑了。“你放心，就算有刺客来，我也不会有事的。”他的笑语，换来李忻雪的白眼。“谁管你会不会有事，我只是不想看了。”“是不想看，还是害怕看？”慕君天的笑意渐深，嘴角上扬的弧度着渐渐扩大。慕君天挑衅的声音让李忻雪的身子微微一僵，小脸转向他，眼中带着倔强不服输的光芒。“谁说我怕了我才没有那么胆小。”明知道这男人用的是激将法，她却还是忍不住地跳入圈套中。“既然你不怕，那我们就继续逛吧！”拉起她的小手，慕君天得意洋洋地迈开脚步，身后的李忻雪忙不迭地甩开他的手掌，娇斥道：“走就走，没必要手牵着手吧！”虽然留恋他手掌心的温度，但是女性的矜持，让她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男人表现的太过亲密。“人潮如此凶涌，你有信心不被冲散吗？”他不疾不徐道：“我可不想花整晚的时间去找你。”“我才不会走散呢！”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看到汹涌的人潮，心中还是忍不住担心，她从没跟这么多人挤在一块，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被压扁。“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就走吧。”慕君天头也不回的率先走进人群之中。“喂，你……”瞧他头也不回说走就走，李忻雪气得在原地跺着小脚，最后看他走远时才不得不追上去。可是在拥挤的人潮中，李忻雪好几次差点被人群冲撞而跌倒，别说是跟在慕君天后面，就连走路都有问题。早知道会这么辛苦，她为什么要自讨苦吃？人挤人一点都不有趣，而且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被人群挤过来，挤过去的份。慕君天人呢？李忻雪焦急在人群中寻找，才一会儿功夫就看不到他的身影，顿时一股恐慌涌上心头。“让开!让我过去。”她对着人群命令道，但没有一个人肯听她的话，甚至用怪异的眼光扫过她一眼后，又自顾自地挡在前头，根本不把她这名公主放在眼里。李忻雪知道这群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与这些平民百姓生告根本是白费力气加幼稚，可是被丟弃的恐惧感占满她的心，害怕慕君天消失在眼前，把她一个人抛弃在这里。心里的恐惧与不安，让热泪凝聚，眼眶微微泛红。李忻雪恼怒自己的无能，为什么要依赖他？反正宰相府这么有名，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何必担心害怕呢？收起眼泪，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挤到偏僻的小巷弄内。看着汹涌的人潮，李忻雪有些畏惧，决定等人潮散去一些在想办法回在宰相府。这时，一旁的小摊位吸引了她的目光。小摊位上的东西一点都不华丽，却散发出朴实的美。李忻雪从小就很喜欢朴实的东西，那一只只精致古朴的木质发钗，有些还串上十分小巧可爱的流苏，让她爱不释手。“姑娘，你可以试戴看看，如果喜欢，我可以算你便宜一点。”小贩热情地招呼道。小贩一眼就看出，李忻雪身上穿的是上等布料，衣服上的刺绣又相当精致细腻，绝对非富即贵，脸上马上堆起笑容。“这只发钗多少钱？”李忻雪仰起头，兴致勃勃的问。“不贵，不贵，才五两银。”事实上他开的价格比原本的定价贵上好几倍，只因他认为有钱人才不会在乎这点小钱。“五两是多少？”李忻雪眼神茫然，从小到大她还没有用银子买过东西，所以不知道所谓的五两银到底是多少。小贩笑着从腰带里掏出一锭银子，“这就是五两银。”他眼中闪过一抹贪婪的目光，知道眼前这位是个涉世未深的千金大小姐，肥油挺多的，他迫不及待的要痛宰她一顿。“这就是五两银？”看着小贩手上拿着一顶金光闪闪的元宝，李忻雪突然想到，慕君天出门前似乎没有交给她类似的东西，小脸垮了下来，有些依依不舍的把发钗放回去。“我不买了。”“什么”小贩一脸愕然，没想到煮熟的肥鸭竟然飞了。“我没有钱。”李忻雪叹息道，看到李忻雪恋恋不舍的目光，以为她是想讨价还价，心里虽然不停咒骂她是吝啬鬼，但小贩仍在脸上堆满笑容，决定少捞一些。
☆、受辱
“姑娘看你好像很喜欢这支发钗。我就是四两银卖你好了。”小贩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自动降价，但这对李忻雪来说根本没用，因为她身上真的没有半毛钱。她摇摇小脑袋，“谢谢，不用了。”话落，她转身把算离开。小贩着急的连忙留人。“姑娘，你先等等呀！”“还有什么事吗？”李忻雪回头，睁大双瞳，表情有些无辜及不明所以。“这些发钗都是我亲手辛苦雕制而成的，只求以赚些蝇头小利糊口，姑娘与我也算有缘，我就忍痛赔钱卖你二两银好了。”小贩采取哀兵政策，李忻雪噘起红唇，“不是我不想买，而是我身上真的没有钱呀！”如果有钱的话，她才不管价格，喜欢就买了，可惜这里不是皇宫，她直接拿走就行了。外面世界不管要什么东西都是要付钱，这时李忻雪才意识到银子的重要性。“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有钱还敢来看，你是故意来找茬的吗？”小贩脸色一沉，认定她是故意说要买，等到他上钩之后，又突然改口说不买了，根本是故意拿人穷开心。“我没有那个意思。”李忻雪蹙起眉头解释，“如果我有钱，我一定会买，可是我忘了我没带钱出门……”“哼，你们这些有钱人都是一个样，看不上我们这些小东西也就算了，还故意装模做样，我呸！”小贩吐了一口痰在地上，吓的李忻雪目瞪口呆。“放肆，你竟敢对本公主做出如此不敬之事。”回过神后，李忻雪忍不住的低斥，却换来小贩不屑的声音。“公主？如果你是公主，那我岂不是当今圣上了。”“你可知道这句话会让你满门抄斩的。”李忻雪气不过道，没想到他不把她放在眼里也就算了，竟然还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既然敢假冒公主，我为什么不能说自己是皇上。穷鬼还装着一副高贵样，快滚把你！”小贩像赶苍蝇似的叫她快滚，李忻雪气的直发抖。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无理的对待，这时候她才明白，没有庞大的阵仗，空有公主这个名号一点用处都没有。更何况她还身无分文，谁会相信她？围观百姓的鄙视眼光令李忻雪感到羞愤难当，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小贩见她还呆站在原地，再次挥手不屑道：“滚滚滚，别妨碍我做生意！”“发生什么事了？”小贩的话才刚说完，慕君天魁武伟岸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来。冷冽目光扫过在场其他人，最后停在小贩身上。小贩看到幕君天时，认定他与李忻雪是同一伙人，没好气地撇撇嘴角。“又来一个装模做样的家伙。”当李忻雪看到熟悉的身影时，满肚子的委屈终于找到宣泄的管道，二话不说扑进他的怀中，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落下。“究竟发生什么事？”慕君天眯起眼，锐利眼眸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停在小贩身上，脸色一沉，眼神变得凌利。“你做了什么？”眼前的男子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狂傲霸气，小贩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吓得他两腿发软，舌头打结。“我、我没做什么，是她……付不出钱来……”小贩结结巴巴替自己喊冤。慕君天犀利目光扫过他摊位上的东西，大概明白怎么一回事了。李忻雪向来喜欢朴实不华的事物，八成她是看上摊位上的某样东西，可是身上没有钱，才会被小贩刁难。“拿去！”慕君天从腰间掏出一锭金元宝，扔在小贩手上，不想引起太大的骚动。“你的东西我全买下，帮我打包后送到宰相府。”话毕，揽着李忻雪离开，留下瞠目结舌的小贩。“宰、宰相府……”小贩双脚发软，觉得自己是不是踢到大铁板，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你想哭到什么时候？”头顶传来男人的低沉的嗓音，让李忻雪终于肯抬起头来见人。“才没有枯，你别胡说。”瘪给艳红小嘴，否认着自己的懦弱，可是泛红的眼眶却出卖了她。悬在眼眶里的泪水，为那倔强的容颜增添三分娇怜，这些全收进慕君天深邃的黑眸里，举起修长的手指抹去她的泪痕，动作温柔，差一点就让她的心防失守。“你刚才跑去哪儿了？”“我在找你。”男人的回答很狡猾。“骗人！”李忻雪气呼呼的指责。如果他真的有在找她，为什么她还会被人欺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方才一眨眼的功夫，你就消失在我眼前，你根本是故意抛下我。”说着说着，李忻雪又有些哽咽，被人抛弃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我没有。”面对她的质疑，慕君天依旧理直气壮。“那为什么才一眨眼，就不见你的踪影了？”“因为人太多了。”“那你更应该好好保护我才对呀！”想到刚才丢脸的模样，眼眶中的泪水差点又夺眶而出。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这么丢脸过，被人污辱的感觉让她心情糟透了。“是你拒绝接受我的保护。”一句话，慕君天将一切过错撇的一干二净。“我什么时候拒绝了？”这个可恶的男人，竟把一切责任都推给她？“方才是谁不愿让我牵手的？”他的问题让李忻雪哑口无言，方才确实是她甩开他的手，说不需要的。“哼，牵就牵嘛。”李忻雪嘟起小嘴，把小手伸到他面前。看着她的芊芊小手，慕君天的眼中闪过一抹诡谲光芒，嘴角不禁轻扬。注意到边意味深长的目光，李忻雪羞红了脸，忍不着威胁道：“要是你再把我弄丢了，我一定治你保护不周的重罪。”“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看牢你。”慕君天紧握她的小手，笑得暧昧。“我要这个，还有这个。”李忻雪紧紧牵着慕君天的手，不得不承认有他在一旁，不会被人群挤得透不过气来。有时候他还会用宽阔的胸膛替他挡去靠近的人群，仿佛只要乖乖的窝进他的羽翼，便能高枕无忧，所有的危机便会迎刃而解……这样被人细心呵护着的感觉，不仅令人感到格外安心，一股酸酸甜甜的悸动不断在心里发酵，让她不得不藉由别的事物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你确定吃得下这么多东西？”慕君天用怀疑目光看着她手上一堆零食。“我若吃不下，不是还有你吗？”她语气轻快，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我不吃这些东西。”他拒绝。“为什么？”李忻雪杏眸圆睁，语气有些怀疑。“这么美味的东西，难道一点都不吸引你吗？”“他们确实吸引不了我，但我也不会刻意排斥。”“那你为什么要拒绝呢？”李忻雪眉心微蹙，“难道……你是讨厌我吃过的东西？”原来这才是主要原因。慕君天一双锐利的眸子凝视着她，最后接过她手上的包子咬了一口，咬的地方刚好就是她咬过的地方。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李忻雪顿时怔愣住，心湖掀起一阵涟漪，还莫名地脸红。“走吧，你要吃多少，我都奉陪。”慕君天很自然地将手掌搭在她的香肩上，将她搂在怀里，炱去被人推来挤去的窘状，一股暖流滑进她的心田，心头顿时芳心大乱。他原本应该是她最讨厌的男人，可是为什么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心好像不断往情网里坠落，就像飞蛾扑火般，明知道危险还是抵挡不了诱惑想去尝试。最后会不会引火自焚呢？想到这，李忻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怎么了？”他感觉到掌下的身子微颤着，“冷吗？”李忻雪摇摇头，“不冷，这样被挤来挤去，反而觉得有些热。”这是实话，被人群这样推来推去，身体不自觉的紧挨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体内不断涌现的灼热气息让她只觉得越来越热。尽管身为尊贵的一国公主，心思与一般女子其实没什么不同，对于男女之间的亲密举动一样会感到不安和羞涩，甚至是轻颤。“要先休息一下吗？”她的忐忑与娇羞，全逃不过他明察秋毫的眼力。“好呀！”李忻雪想也不想地点头答应，挤在人群堆中，虽然很热闹、很有趣，但也让从未经历过此等阵仗的她感到些许疲惫。“等休息够了，我们可以再逛吗？”看着前方依旧热闹非凡的景象，她还是跃跃欲试。“再说吧。”他回答得模稜两可，可是兴致勃勃地李忻雪根本没有听到。幕君天看着她开心的样子，眼神变的温和，如果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经过他精心策划的，两人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和谐关系，肯定又会降到冰点吧。他们远离人群，来到一颗树下，树干上还悬挂着红色的灯笼，微弱的烛光照在两人身上，若不是偶尔还有人经过，李忻雪一定会大感尴尬。